第11章 肮脏的手11(1 / 2)

韩小木之所以叫韩小木,是因为村里的算命先生说他五行缺木。李招儿本来并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拗不过陆大娘和一帮村民。而且,她倒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取名字,她自己的名字也是算命先生给起的,好用也罢不好用也罢,总归是个名字而已。按照农村的说法,名字起得越土越好养活,李招儿只希望韩小木平平安安长大。

韩小木出生时,李招儿遭了点罪,但凡要当母亲必须先往鬼门关跨一脚,必须是心甘情愿的一脚。当时,她正挺着大大的肚子,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三国时期青梅煮酒的故事,讲着讲着就发现自己羊水破了。学生们连忙去找人,之后她就被一群小小的学生们扶着簇拥着走出校门,坐上一位老乡的三轮车便直奔医院。韩小木是顺产的,出生的时候才五斤多,很轻,软绵绵的,咧着一双半闭的眼睛转来转去,浑身红彤彤的,丑得谁也不像。

陆大娘抱着他,就跟抱着自己的孙子一样稀罕,李招儿虽然没有亲人朋友,但是她遇到的都不是坏人。陆大娘责怪李招儿在孕期不好好吃饭,“别人的娃都是七斤多,你这个这么小,娃可怜啊”

李招儿累得说不上话,只是温柔地看着这个画面,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如果她还在世应该会高兴的。

医院给了出生证明,只是一想到孩子以后要上户口让李招儿有点头痛,只是眼前有更大的困难等着她。

或许是韩小木知道他妈妈生活不容易,自打他出生之后就没怎没哭过,也不认生,圆圆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李招儿出院之后,没休息几天就下床了,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坐月子的,孩子一罐奶粉都要三四百,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韩小木的将来找些生计。只是她从来不忍心把韩小木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多了一个孩子,让她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出去工作,只好在家做些针线活帮补一下。即使再穷,家里买的最多的还是育儿书籍,没有父母长辈的指导,她已然习惯了每一次都靠自己,第一次当妈妈的李招儿生怕自己太笨出了差错,几乎背下了每一本育儿手册。

每天清晨,李招儿把韩小木放在小床上,推出来一边微微晒下太阳,一边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刺绣,她流畅的针脚密密麻麻地铺在团扇上,彩色的线团越绣越少,真丝扇面上就会慢慢被勾勒出一片片层次分明的花纹,开出绚丽的色彩。每绣好一把团扇,李招儿就可以领到几块钱的手工费,她一天也最多也只能有十几块的收入,可是赚着这低价的同时她可以获得一直守在韩小木身边的自由。李招儿拿起绣好的团扇,轻轻蒙住韩小木的小脑袋,又掀开,又蒙住,逗得他咯咯直笑,白胖白胖的小手想捉又捉不到的样子十分有趣。

韩小木一天天长大,眉眼却越来越像韩东篱,李招儿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都会微微地笑,只是笑着笑着,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只是李招儿唯一的幸福并没有延续太久,终究没有等到韩小木叫她妈妈,在韩小木七个多月的时候,陆家村出现了变故,太平镇变得再也不太平了。

来的人是江长贵和一批黑衣大汉,每一个都长得一身横肉,快要把黑色的西装撑破了。那天,李招儿听到院子里有很多人的嘈杂声和狗吠声音,当她第一眼看到长贵的时候,多少有点惊讶,她惊讶他们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她知道自己唯一一次不小心留下痕迹是在医院生韩小木的时候,当时为了孩子的出生证明而使用了身份证。

太平镇甚少见到外来人,陆大娘和乡亲们拿着锄头锅铲,正在跟江长贵一伙对峙,长贵看见李招儿赶紧叫了一声,“少夫人,少夫人,是我,我是长贵呀”

李招儿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韩小木,连忙走了出来,“长贵,你们来干什么?”

“不是我要来,少爷和夫人要请你们回去”

“我跟你们回去,别伤了村民们”

“夫人的意思是要你带着小少爷回去”

李招儿冷冷道,“这里没什么小少爷”

长贵愣头愣脑地看着李招儿,带着哭腔道“少奶奶,你别为难我们,赶紧把小少爷带出来吧,我发誓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说了,这里除了我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少奶奶,如果今天我带不走你们,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你想想他们家的势力,如果你非要这样做,保不定这里会有一场伤亡,少奶奶,我求求你了,跟我回去吧”

陆大娘二话不说,仗着自己庄稼人身手矫健,非常英勇地往长贵名牌西装上啐了一口唾沫渣子,“呸,你以为我们陆家村会怕你们不成,招儿,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长贵皱着眉头,掏出纸巾轻轻擦掉那口唾沫,忽然间跪下了抱着陆大娘的大腿,哭得呼天抢地,“大婶啊,求求你给条活路,我们少爷找了少奶奶很久了,你不应该叫他们夫妻分离啊,而且小少爷还那么小,你怎忍心”

陆大娘几十年了,没有男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一边嫌恶掰着他的手,一边大声撒泼:“非礼啊,非礼啊松开,你这死胖子,你给我松开”

然而江长贵还是死命抱住陆大娘的大腿不放,“我们少爷很爱少夫人,夫人很想见见小少爷,你就把少夫人和小少爷还给我们吧”

陆大娘拼命往上提的裤子快被江长贵扯了下来,红通通的内裤已经露出了边缘,“这个杀千刀的,我这辈子的清白都毁你手上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乡民壮丁,大喊,“你们愣着看我干嘛,戳他的脑袋呀,非礼啊”

很快,两路人马已经开始动起手来,没有武器的黑衣保镖们显然更吃亏,他们只是长得魁梧,其实打起架来都是居然是秀外慧中型,这群人一看就是江长贵找的,畏首畏尾,不敢动手。江长贵被陆大娘的锅铲打得抱头鼠窜,任凭李招儿如何劝都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候在里屋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哭得很响亮,这哭声就像有很大的魔力,大家群殴的步伐都一致慢慢地停下来了。刚从陆大娘打斗中逃出来的长贵,手脚并用把身边的保镖都教训一通,“让你们吵,把小少爷都吵醒了,又打不赢,丢人!回去扣两百块工资!”

当李招儿把韩小木抱出来的时候,长贵拍了拍身上的土,紧张地看着,小心翼翼询问,“可以给我抱一下吗?”

李招儿犹豫了一下,把孩子递给了江长贵。

长贵伸手逗着韩小木,对李招儿说:“长得好像少爷啊,少奶奶,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奀妹的孩子也快出世了,我特别希望以后啊,这两个孩子能够一起玩”

长贵小心翼翼地把韩小木还给了李招儿后,把手一招,他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安静地退出院子了,临走前他转身对李招儿说“少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李招儿默默看着他一瘸一拐走出院子的背影,很难受,估计有一条腿被打伤了。

第二天一早,江长贵没有带很多人过来,只带了两个人,他们抱着一大箱奶粉和纸尿裤。

李招儿整整一夜没睡,她明白太平镇已经待不下去了,既然韩家能找到这里,以后她还能去哪里藏得住。孩子既然已经出生了,韩东篱还能有啥坏心思?总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吧?

她相信长贵,也相信韩东篱,她更加明白无论如何结局最后都是母子分离,她也怨不得别人了,这个孩子的爸爸是韩东篱。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跟韩东篱成为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起,可她已经不小了,有些梦她根本不会做,她知道有些梦无伤大雅,有些梦鲜血淋漓。

李招儿最后还是走了,她给村民们鞠了个躬,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目送下,最后还是抱着韩小木跟长贵离开了太平镇。太平镇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小镇,封存着悠久年轮的古村落,李招儿余生再也没有回过太平镇,她明白自己是一个不怎么吉利的人,所到之处都是灾难。

韩小木肯定是因为第一次坐车,很是兴奋,在车上不停地牙牙学语。李招儿抱着他,头碰头摇了一下,轻轻跟他说,“小木,就快要见到爸爸了,你是不是很兴奋呀”

从太平镇到广城其实只需要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可是李招儿足足在车上呆了六个小时,而且中途根本不给她下车的机会,江长贵来来去去只会重复一句话“快了,就快到了”

可惜李招儿再一次估算错误,她不知道被带到了哪个地方,路上两旁的草已经长得很高很高,只有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感觉得出来并非驶向她呆了四年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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