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平镇10(1 / 2)

沈悠然在韩国的婚礼很盛大,空前地盛大,媒体上的照片每一张都是绝色,一个是皇家剧院芭蕾舞者,一个是知名国际导演,这桩令人艳羡的跨国婚姻,值得所有人的祝福。作为伴郎的韩东篱酒席上全程帮着新郎官挡酒,每挡一次都故作欢喜,往死里喝。人很奇怪,一个人高兴的时候要喝酒,伤心的时候也喝酒,过后倒要埋怨起酒的不好来。

韩东篱觉得只要能再为他们做点什么,最后再做点什么也好啊,只是过了今晚他再也不能够像以往那样无所顾忌地靠近沈悠然了。韩东篱一直视婚姻如儿戏,分分合合无所谓,可是现在他却无法这样安慰自己,因为沈悠然闵政赫两人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一辈子那么长,他要怎么熬下去,想来想去,除了喝酒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婚礼上,他满眼满脑子都是沈悠然,她的身影像空气一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沈悠然的婚礼上,韩东篱正经历着断肠挖心,却又必须装得云淡风轻。

沈悠然婚礼过后很多很多天,韩东篱发现还是没能跟沈悠然作个诀别,回国后他慢慢缓过来,才发现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心里空荡荡的。

半个月后,他终于开始询问家里人李招儿的去向,终于知道去打李招儿的电话,但是一样无法获悉她的任何消息,连她的学校都说她已经提前毕业退宿了。最后,他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一张离婚协议书,李招儿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韩东篱承认他不止一次想要见到李招儿,于是他把长贵叫到身边。

“少夫人走了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月了,在沈小姐结婚那天,她也去韩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你忙沈小姐婚礼挺辛苦的,少奶奶说不用通知你了”

“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她悄悄走的”

“连你们都不知道吗?”

“她没有说”

“难不成她还会人间蒸发”

“很有可能”

“不能追踪吗?跟公安的朋友打声招呼,报失踪人口,找到她”

长贵叹了口气,“我们早就查过了,她的手机停机关机,连基本的定位都查不到,公安系统那边显示,她最近没有使用身份证购票、住宿,没有任何记录。另外,她的亲人朋友几乎没有,我上哪去打听。少爷,她分明是躲着你”

“她家乡那边呢”

“找过了,没有。倒是有一个村长儿子,听说她失踪了,把我们的人打了一顿,三天下不来床呀,真的是民风彪悍呀”

“除非她能躲一辈子,否则把她给我找出来”

“少爷,不是我说你,人家少奶奶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非要找她干嘛,回来看你为了沈小姐天天酗酒呀”

“她现在是我太太”

“人离婚协议书不搁这嘛,你又不爱她,放人家自由还不行吗?”

“她还欠我钱”

“少爷,不是我说你,那点小钱,连你一个月花费的零头都不够”

“长贵,你反了不成!”

韩东篱随手抄起一个纸巾盒扔了过去,江长贵一个闪现灵活躲了过去,打了个寒噤,迅速答道:“是,少爷,我立马去办!”

韩东篱并不知道李招儿找过他,因为他没有接电话,她一个人跑了很多手续办下了签证,悄悄订了机票飞到韩国找他。在韩国仁川机场的时候,李招儿给韩东篱打了三次电话,全部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回应,她便订了当天的机票飞了回来。他不知道李招儿只靠着一杯咖啡在机场呆了三个小时,她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笨拙地化了一个最盛的妆容来到有他的城市,但看了一眼空旷的机场就回去了。她一个人坐三个半小时的飞机过来,然后坐七个小时的飞机回去,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脸上平静又麻木。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平流层的洁白云海在她脚下翻涌变幻,穿透了玻璃窗的阳光很刺眼,她的眼睛涩涩发疼,空姐用英语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摇了摇头,空姐为她递上来同样柔软洁白的纸巾。

李招儿觉得原来坐飞机也会痛的,像极了小时候被竹叶割伤了的手指,一碰水就隐隐作痛,她便忍受着这种痛苦直到旅途结束。

韩东篱许久见不到李招儿,心里竟慢慢开始有点变化,在她的房间里会想起她,在藏书室的角落里会想起她,在泳池边上也会想起她,这种思念带着一种醉人的魅力,让人上瘾。韩东篱经常默默地去看院子中那颗玉兰树,巴掌大小的叶子,要等到来年春天才会长大,可他居然觉得时间太长了,非要江长贵想想办法,办法是想到了,可怜一棵小小的玉兰树挂满了急救包,而韩东篱却在这棵光秃秃的玉兰树下放了一张躺椅,他一躺就是半天,凉拌黄瓜一吃就是两个月,他就像这棵打着点滴的玉兰树一样,半死不活。最后当他回到木屋时,韩东篱发现了李招儿留下的纸条,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疯狂地寻找她的下落。

其实,并不是韩东篱没尽力,而是李招儿故意切断了所有线索,在这个信息时代,一个人想要出名并不难,想要隐姓埋名却很难。或许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她也没有走多远。李招儿在两省边缘找到一个十分平静的小镇,有着历史悠久的古村落,这种村子都是少人关注,交通不便的。活了二十多岁,除了家乡和广城她几乎没有去过任何地方,这个小镇和她的家乡一样美丽,一样清贫。镇上的孩子很多,老人更多,年轻人外出打工时,狠一狠心,咬咬牙就把他们留了下来。

李招儿花了好些时间在适应这个安静的小村庄,但花了更多的时间来忘记韩东篱。每到夜深人静,她在村口古井旁边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天上冷清的月亮,对韩东篱的思念便肆意生长。这世上没有人能控制思念,就像没有人能控制做梦一样。思念一旦开始就没有任何退路,像树的年轮在一圈圈慢慢长大,越演越烈,说不上美好还是痛苦,人一旦安静下来,就容易被回忆趁虚而入。起初的每个晚上,李招儿手机上的输入法只记得韩东篱三个字,她会在手机通讯录小心翼翼地搜索韩东篱,一遍遍翻看那些过去的聊天记录,一遍遍回听那些韩东篱没有任何温度的语音,一遍遍在网络上搜索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不错过任何一条关于他的新闻信息。为了度过这段苦涩,李招儿强撑着硬挺着不去打扰,绷得眼睛都酸楚了,这种思念就像一片没有药效的止痛片,苦咽着嚼下去来欺骗自己,过后该隐隐作痛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

李招儿现在生活的村子很偏,很小,通常她一天之内就可以走完所有的角落,但是那里有着蓝蓝的天空,偶尔还能掠过几只细腿白鹤,碧绿的池塘里种满了竹蜻蜓,有着最原始的风情和最远的清净。道路的不通阻断了发展的可能,也阻断了污染的可能。这个偏远的南国村庄里,几代人悠悠荡荡,终究没能把路修好,但是父辈们好歹往大山外边送出了几个孩子,混得好的在大城市已经买了房子定居,混得差的回来之后也在准备搞各种乡镇企业。但路是没人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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