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发布会之夜(1 / 2)

韩东篱和李招儿领证的那天晚上,他曾经自己一个人默默坐在院子里纳凉,对着头顶的满天繁星,默默拿起手机,翻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头像,犹豫再三,按下了微信语音键“今天我结婚了,你会祝贺我吗?”。发完这一条语音,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手机的那头像一个无尽的枷锁压了他半个人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低头等待着,双手握住手机抵住额头,紧张得像个小孩,为了不打扰到那个人,他特地控制了时差熬到半夜才敢发出这段语音,大洋彼岸的她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复,他也许再一次明白自己不该有任何期待。把手机摔在地上之后,拿起一瓶红酒大口狂灌起来,任由酒液汹涌地漫出他嘴角,淌湿了所有的衣领。这个人对于韩东篱来说,只适合藏在心底里,深得任何人都不要知晓才好。

还有一个人,是韩东篱触及不得的人。她是一步一步把韩东篱变成现在样子的魏清莲,而韩东篱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让她活得不那么快乐,只要她不快乐的时候,韩东篱就是快乐的。

小时候,魏清莲希望他好好念书,送他去最好的国际学校,他非要和社会上的青年打架抢劫,被勒令退学。长大后,魏清莲不需要他事业有成,只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地接管家族企业,可韩东篱却偏偏混迹于夜店,泡妞,打架,飙车,赌博……唯有吸毒他从未沾过。魏清莲掌控不住他,却牢牢掌控着钱,有时候韩东篱也不得不低头,只是每一次都闹得魏清莲心力交瘁,她甚至觉得这个孩子,是韩深派过来报复她的。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男孩子,特别是富贵家庭的男孩子,他们的叛逆期会很长,长大后就会好了。韩东篱的叛逆期从他十二岁到现在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他准备将自己的叛逆期无限延长至一辈子。虽然魏清莲给了他数不尽的财富,他却依然恨她,他从小就拥有属于自己的独栋宅子和庄园,孤单地生活,魏清莲只是时不时过来探望一下,她给不起他需要的爱和时间,就只能向他不停地撒钱,但她不明白有时候,钱不一定有用。

魏清莲想着这次回来,一定要把韩东篱的终身大事定了,这两年,这孩子闹得太凶了,她越来越管不住他了,她只需要有一个继承人就可以了。人选早已经有了,董氏跨国集团的千金小姐,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家族三代经商,把持了半个岭南的医药行业,国内九个主要省份的线下医药门店不下10万个,而且董氏集团已经开始进军澳洲矿业,这样的家底,这样的学历,足以跟沃特集团的太子爷相匹敌了。魏清莲之前为了让韩东篱乖乖听话,已经使用了各种手段,这次她觉得自己应该更狠心一点。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韩东篱早已经先她一步使用了手段。

每年年终,都跟以往一样,社会各界顶层人士会收到沃特集团的公益晚会邀请函,只要你够得上资格。毫无疑问,晚宴上的音乐是优美的,妆容是精致的,从食物到盆景都是进口空运过来的,甚至连空气都是特别布置的,大面积用了淡淡的阿佛洛狄忒旗下的月桂香薰,单这一项就要花费超过六位数。准确来说,这不是一场晚宴,更像是一场科普,到处充斥着很贵却让人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因为每一年晚宴主题都不一样。

这是一个绝对上流社会的产物,每一年的沃特慈善晚宴都极其奢华的,因为到场的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他所在领域内的佼佼者,他们装扮得彬彬有礼,自认为才华横溢,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借着公益之名来结交名贵,所以沃特集团的公益晚会就跟乡下的菜市场差不多,每个人进去之后都是逛来逛去,挑挑拣拣,最后各取所需。但,那也是华南地区最具价值,最能代表身份象征的一个酒会。他们给下层的人围起了一座围墙,即使他们挤破头想要进来,依然不可能遂愿,这个围墙的门只对精英或者金钱开放。很明显,明天各大头条新闻应该就是沃特集团热心公益,勇担社会责任,狠狠在中国慈善排行榜上记上一笔。

韩东篱选择在这种场合公开了他和李招儿的婚姻关系,足以震惊整个名流圈,让魏清涟颜面扫地,他不在乎脸面,但魏清莲确实很在乎,家族名誉跟她的命一样金贵。知母莫若子,韩东篱知道有一万种方法能让魏清莲难受,但这应该是最难受的一种方法。

宴会当天,那些上流人士会穿着最铺张的衣着款款而来,韩东篱并没告诉李招儿他的目的,秉承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古训,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你穿平常的衣服站在台上十分钟就好”。李招儿点了点头,心甘情愿真心实意,以后要出席这种场合的机会并不会少,但是面子跟钱相比,李招儿一定会选择钱,她本来就是为这种场合而存在的,不过就是像个小丑一样被韩东篱展示出来,她很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工具。

宴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衣着光鲜,端着高高的红酒杯,交换着印得一丝不苟的名片,每个人都像孔雀开屏一样装模作样又一本正经。魏清莲身穿一套纯白套装,妆容精致,谈吐得体,但她连致辞答谢各位来宾的祝酒词都尚未说完,就被冲到台前的韩东篱抢过了话筒,这一刻前他的相貌自然是在场所有女人的焦点,但是现在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所有的灯光和摄像头都齐刷刷地对准了他,大屏幕上映出了他魅惑的脸庞,真像一个大变活人的魔术师。

“首先感谢大家的到来,我是魏总的好儿子韩东篱,魏总的废话,你们每年都听腻了吧,刚好呢,我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要跟大家分享。”

魏清莲脸色一沉,她的身份让她不能像一个泼妇,只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并没有抢回话筒,见识过无数种难堪场面的她,依然保持着优雅地姿态缓缓下台,在她该坐下的地方欠身坐下后,便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协调安保力量备用,她双腿交叉,冷静地看着韩东篱,想听听韩东篱如何让自己出糗。虽然她身后是五名安保,但是她依然尊重韩东篱说话的权利,众目睽睽之下,她是舍不得利用保安把自己儿子直接撵下台来的。韩东篱微笑着看向李招儿,把她牵上舞台,对所有的媒体和在场的人大声宣布:“我身旁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我介绍一下,她是一名孤儿,同时也曾是一名校园清洁工,她不会吃西餐,不会化妆,没有任何才艺,从没坐过飞机,她就是你们口中的底层生物。但今天我正式宣布她成为魏总的儿媳妇,我余生唯一合法的妻子,你们可以尽情巴结一下她”。

韩东篱得意地望了魏清莲一眼,表情乖张继续道:“很抱歉魏总,你所谓的富家千金,暴发户的傻女儿,我根本瞧不上。我就喜欢你不喜欢的,你不喜欢的才是我的最爱。对了,我们领证了,也就是说,等你人老珠黄之后,我的每一分钱都要分给她。你开不开心,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哈哈哈。”韩东篱说完,撇了话筒,抬起与李招儿十指紧扣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吻了一下,搂着李招儿的肩大摇大摆地走下了台。李招儿的眼睛被无数摄影机闪光灯刺激得很疼,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的人,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韩东篱现在只需要她当一个木偶,或者更准确来说,当动物园里的一只猴子,她已经预料到明天头条新闻里肯定有她这只猴子的照片,但她低估了魏清莲对媒体的控制能力,就算倾尽全部身家,魏清莲也会把今晚的负面新闻删得一干二净,只有韩东篱这场现场演讲还算数,只是时间一久恐怕这场闹剧连谈资都算不上。

韩东篱豪放不羁的发言居然赢得了在场年轻人的几声喝彩,但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多,很快就把稀稀落落的掌声盖住了。韩东篱依然十指紧扣架着李招儿来到了魏清莲的面前,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魏总,不好意思,今晚你儿媳妇累了,我要送她回去,那个董小姐你就留着自己享用吧”

魏清莲坐得腰板挺直,脸不改色地温柔叮嘱:“好,路上小心点,走得太高调,怕你们摔死。”韩东篱听完后,笑得很大声,“我们年轻,不怕摔,倒是你,一把年纪的了就别操心了,就怕你心梗”。魏清莲剜了李招儿一眼,冷笑一声,淡淡笑了,笑得极其生艳,像一朵慢慢舒展的红罂粟。世人皆艳羡魏清莲的成功,但见识过韩东篱后,都遗憾她有一个不成器的傻儿子。

韩东篱像个胜利者一样带着李招儿匆匆离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在摇上车窗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迅速把李招儿的安全带系紧,随后立刻开上高速把车速飚到一百八十公里每小时,这个恶心的地方他一刻钟也不想呆。李招儿无暇去看窗外一掠而过的夜景,只是默默看着身边这个人,她不知道他想借着这速度来隐藏的是愤怒还是悲伤。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环城高速上绕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她问了句“可不可以开点窗”,韩东篱不语,车窗慢慢降了下来,狂风灌了进来,窗外远处高楼耸立,灯火万千辉煌,可他们的心中装不下这G城的辽阔,渺小得就像两个受伤的小兽,借着晚风来舔舔自己的伤口。

当韩东篱他们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魏清莲早已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时了,还有她身后的保镖。八卦四人帮站在一旁,脚下放着他们各自打包好的行李,默默低着头,噤若寒蝉。奀妹一见到韩东篱,仿佛看见救星一样,却依然不敢说一句话,只好委屈地把小嘴撅得老高。韩东篱对魏清莲冷冷道:“我记得并没有允许你踏进这里”

魏清莲没有看他,她一直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涂着猩红色的指甲油,看了一眼手上的指甲,貌似并不满意,淡淡答道:“我需要得到你的允许?”

韩东篱看了长贵他们一眼,依然冰冷的口气:“你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回事?”

魏清莲在自己刚涂好的指甲上吹了一口气,缓缓答道“他们在为你昨晚的行为付出代价”

韩东篱冷笑一声:“你在威胁我吗?”

魏清莲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不要对任何人付出感情,因为这些人都会成为你的软肋”

“你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汗毛,你这辈子休想再见到我!”

“我只需要你做出选择,或者他们离开,或者让你身边那个低等生物离开”

一向不爱说话的李招儿,上前主动开了口:“魏夫人,我走就是了,你别为难长贵他们”

魏清莲瞟了她一眼,缓缓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以为狐狸精一定是长得漂亮的,万万没想到还有长成你这种的。”

韩东篱连忙把李招儿拉回身后,瞬间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他们最好都没事,否则我明天就去街上乞讨,乞讨不成我就去脱衣服,沃特的太子爷去街上乞讨脱衣服,新闻媒体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魏清莲眼神泛起了阴狠,缓缓站了起来,对身后的保镖下了命令,“把他给我制住”。韩东篱轻蔑地看了一眼几个彪形大汉,冷笑一声,立刻脱下他白色的西服外套甩到李招儿手上。

也许多亏了韩东篱多年的打架经历,抢劫放火也做过一点点,他的拳风招式伶俐,拳拳到肉。不到半个小时后,几个大汉已经被他打到趴下了,流血的流血,断手的断手,没有一个是能站起来的。很显然,魏清莲已经叮嘱过这群人,不许重伤韩东篱,但韩东篱也没占着多少便宜,一只眼睛肿着,嘴角上挂着血迹。他顺手搬了个凳子,翘着二郎腿,跟魏清莲面对面坐下,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根细烟。他重重吸了几口后,语重心长地劝着她,“魏总,早料到有今天,咏春拳,空手道,我没少练的,给他们找个好点的医生吧。另外,你最好别动他们四个,李叔,刘大婶年纪都大了,折腾不起呀,都是老人家你说是不?万一他们哪个出点事情,我能怎么办,只好拿我自己的命来抵债。到时候就不是割个脉毁个容那么简单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好好考虑一下吧”韩东篱说完,把烟头扔在地上,用他昂贵的皮鞋狠狠踩了几下,魏清莲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地目送他和李招儿的背影,心中感慨,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果是个听话的孩子该多好啊。

当韩东篱快要离开魏清莲的视线时,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大口血,顺着他的下巴一滴滴流到了雪白的衬衣上,他求助地看了一眼李招儿,李招儿默默走过去接着快要倒下的韩东篱。韩东篱也并不客气,一手搂着李招儿的肩,顺便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李招儿身上。

他语气虚弱地说“把我扶到车上,快”

李招儿点点头,“我们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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