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精神病人（2 / 2）

詹姆斯·华盛顿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就算套进那些真正的老爷们穿的衣服里也没能改变。

这个打扮作老爷模样的混混这么说着的同时手上亦不停歇，不停把桌上的小饼干扔进嘴里。

“不好意思，这个饼干在烹制的时候有使用牛奶吗？我不能碰奶制品。”

艾伦用夹子举起一块饼干，低声问道。

今天他破例地换下了那些自己缝制的奇怪衣服，把自个塞进了件正经人士穿的高级货里——但这反而显得他更怪了，因为衣服是借的，不太合身。

“不知道，我建议你不要吃。”

马修看起来很不耐烦——他对艾伦并无意见，只不过他的态度一直如此。

“好吧。”像受了委屈一样，艾伦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你不吃饼干吗，法尔斯老爷？别浪费这好手艺。”

华盛顿说话的时候一刻也没停下往嘴里塞饼干。所幸他没有把饼干碎屑喷得到处都是。

艾伦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也想，但她跑了。你喂我吃？”

“噁，我可不是同性恋。这样也太恶心了——我希望你最好不是。”

“不，我不是。”

“你最好是！”

语言真是充满乐趣，不是吗？不过对马修·法尔斯来说，他只感到很无语。

他清了清嗓子:

“好了，既然沃特莉莉也走了，就让我们开始聊正经事情吧。

“——关于战争，或者说‘献祭’的事。”

公元448年，阿斯特莱亚

我踱步庭中，偶然折下一支洁白的小花。

早已经过去了花开的时节，花瓣的末端发黑，散发出香甜的腐烂气息。我掏出手帕，细细地擦干上面的水露，将它别到自己的头上。

蓦然回首，莉莉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眼睛发红。

“小姐，你身体不好，还是快些回房休息吧。”

”嗯。“我任由她搀扶着，两人并行在小径上。

“怎么了，莉莉？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于是我便也陷入沉默里。

“小姐……”

“怎么了，莉莉？发生什么事了吗？”

莉莉人很好，也很能干，有上进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只有太容易被情绪影响。

很可惜，我只能聆听她的一言一行，无法让她改变什么。

“小姐。”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嗯。”我微微点头。

“……少爷他想要解除和你的婚约。就像你之前和我说的那样。”

“嗯，我知道。”

“少爷……马修……他真的变了很多……有时，我感觉他完全是另一个人了。”

“苦难的确能改变一个人……但我想他也许只是知道了更多。”

就像我。

当年强盗挡下了我们的马车，我们的父母因此死去。他们劫走了财物，唯独留下一个马车夫和我们。

莉莉从来不愿感激这强盗偶发的善心，在她眼中一起死去显然是更好的结局。

然而比起父母亲的死去，我更难以忘却的是那个马夫牵着我和莉莉的手一路向城镇走去的那段路，或是说……

刚开始，我和莉莉都在大声哭泣。

我哭啊哭啊——几乎脑子快要裂开仍没有停下……

我们已经进了城里，而我仍在哭泣……

然后突然地，我停了下来。

没有征兆，或是到了隐藏的极限。

一瞬之间，我的脑子被碾碎了。

在停止的瞬间，各式各样的记忆涌入我的脑中。

我的存在被碾碎了。

我知道了很多很多，一个孩子本不该知道的。

代价则是“阿斯特莱亚”这一自我认同的消失。

我死去了。阿斯特莱亚死去了。

从那天以后，阿斯特莱亚便不复存在。

记忆交织在我的脑里。

那是许许多多和阿斯特莱亚无关的人的记忆。

我不再拥有正常人的情感，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思考。

我的思维变得跳跃，语言难以有逻辑性。

这就是如今站在这里的“阿斯特莱亚”。

每个见到我的医生都会摇头，称我已疯了。

唯有一位来自异国的巫师告诉我，这是叫做“人格解离”的古老病症。

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唯一知道的只有可能的原因。

强烈的情感冲击……有可能会导致。

强烈的。持续的？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所以马修·法尔斯或许正在经历和我一样的事情。

……或许是吧。

或许在其他的可能出现之前就是如此。

但是……这与我何干呢？

与莉莉……有何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