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我欺骗(2 / 2)

“这是……”

在时镜的记忆深处好像见过这块表,但是她记不清了,只是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隐隐约约间,时镜总觉得那块怀表和母亲间拥有着不小的关系。只是时镜明明记得前几日整个房间也没有这块表的踪迹,它像凭空出现的物品一样,好像是拥有魔力的潘多拉宝盒,吸引着时镜所有的目光。也许是她太过紧张所以忽略了,想到这里时镜慢慢接近那块怀表,那块梳妆柜前独特的怀表。

在手指触碰到那块怀表的同时,时镜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恐惧,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了,那股恐惧感从手指传递到她整个身体。一时间,时镜感觉自己好像将要溺亡的尸体,被淹没在名为恐惧的海洋里,不断下坠,周围是一片死寂,氧气越来越稀薄,它们好像是有意识地逃离时镜的身体。时镜认为她要死了,无助的她只能溺毙在这里,意识一片模糊,灵魂开始抽离。

“哗啦”一声,时镜眼前的梳妆镜从中心裂开来,巨大的声响将时镜从恐惧的海洋中拉扯出来,双手猛地护住自己的脖颈,时镜开始疯狂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急促的呼吸声将刚刚离体的氧气一点点的拉扯回来。只是还未等时镜意识回笼,她就坠入了另一个地狱。女人的哭泣,男人的辱骂,玻璃的破碎,物品的撞击,一时间,所有不堪的声音在时镜耳旁炸裂开来,好像一把最为锋利的宝剑,从头劈下,将时镜血淋淋的分成两半,那撕裂的疼痛让本就呼吸不畅的时镜陷入下一轮的窒息。

时镜无助的倚靠着白墙,双手还未从自己的脖颈上拿下来,恍恍惚惚间她从那破碎镜子的裂缝中窥见了那张熟悉却布满青紫的脸。

“母亲!”她早已顾不上自己嘶哑的喉咙,只是凭借着自己心的指引而吼出了声,她还想要继续喊住眼前熟悉的面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失了声。

一场又一场的记忆仿佛幻灯片一般在镜子里面闪现,又粗暴的灌进时镜的脑海里。她看到了母亲曾经微笑着为她织着那件曾经许诺过却未完成的粉色毛衣,而又看到那个所谓绅士的父亲歇斯底里的摔打着母亲所有珍视的东西,他将粉色的毛衣撕扯稀碎,又将毛衣针一次又一次的插入母亲的身体里,手臂还有腿部,血色的窟窿在时镜眼里不停的放大,好像一个黑洞,用它的引力吸引着时镜,然后将时镜搅碎。

木制的毛衣针上早已镀上了斑驳的血迹,母亲在一旁呻吟,她早已在之前的叫喊中失去了力气,卑劣的伪君子在母亲的一声声哭喊中满足着他的欲望,这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是凌驾于一切的王,能够支配世间的一切。最后,他啐了一口口水,不屑的看着眼前那位本应温柔高贵的女人,如今却像一只卑微丑陋的蠕虫,蜷缩着想要缓解身体上的痛苦,满意的笑了笑,张了张嘴说出一串无耻的嘲讽,然后硬生生从女人还在渗血的腿上碾压过去,离开了这个房间。

时镜瞟见了自己曾经最喜爱的玻璃花瓶,只是那个花瓶在交给母亲保管后,一夜之间便不见了踪迹。而此刻,时镜知晓了原因。

男人用着自己粗糙的手硬生生拉扯母亲那头秀发,手上青筋暴起,丑陋不堪,他通过秀发强迫让母亲仰起头,提着头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桌角,直到血肉模糊,最后,男人将目光瞄向桌子上还插着鲜花的玻璃花瓶,“哗啦”一声,瓶子碎裂,碎片没入母亲身体里,男人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些许轻伤,也许是觉得自己过了火,男人压抑住自己想要进一步施虐的心,施舍般的将医疗箱摆在头发凌乱,满身血迹的母亲跟前,示意母亲自己处理好,不要在他人面前露出破绽。

时镜的眼睛早已失了焦距,她只是一直死死盯着,盯着镜子里那道令人作呕的身影,镜子里的男人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温柔的父亲,而是一位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施暴者。这一刻,好像所有的细节在此贯通,为什么母亲总是穿着长袖裙,为什么母亲明明在家却不愿意陪自己,为什么母亲总是窝在这个死寂的房间里,还有,为什么,那个人渣当初不允许他们离开,如今又将自己锁在母亲的房间里。

时镜早已无法继续蒙骗自己了,一切血淋淋的真相像解剖尸体一般摆在时镜眼前,她已经无法再逃避,也无法阻止自己滔天的恨意,怨恨像毒蛇一般缠绕上时镜的身体,冰冷的挤压着时镜的生存空间。

最后,一行血字在镜子上浮现——怀表12:30回溯时间伊丽莎白号

只是此时的时镜仍然浸没在在恨意的毒液里,那些痛苦和折磨占据了她整个内心。回过神来,镜子仍旧是完好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罢了,只是那刀割般的回忆却像树根一般深深的长在了时镜的心里,快要贯穿她的整个心脏。镜中反射出时镜像被粉刷过的白墙一般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信,那个伪君子温柔的欺骗了所有人十几年,却将所有的狠厉都施加给了她那柔弱温柔的母亲。

时镜发疯似地攥紧了手中的怀表,凹凸不平的怀壁划伤了时镜的右手,深深嵌入其中,血液缓缓流下,只是此刻的时镜根本感受不到,她用手拖着整个脱力的身体,颤抖着双腿在镜子前守了一整夜。

时镜死死盯着镜子前早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昨夜镜子前的字深深扎根在时镜的脑海里,她清楚,这是母亲对她时间回溯能力的指引。掩藏下眼里滔天的怒意,时镜慢慢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等待着午时的降临,手中一道白光闪过。

“时镜,你真的要一个人面对自己的父亲吗?”

时镜晃了晃神,本能的充满攻击性的望向眼前的人,却又在看见眼前朋友关切而又熟悉的脸庞,猛地收回眼底的戾气,轻轻的松了口气。怀表记录了关键的时刻点,上面布满的母亲所受的伤痕。一路而来,时镜回溯的能力已经提升了不少,能够准确回到自己想去的那个时刻,可是……这些刻度时镜再也没有勇气进入。无论自己进入多少次,有多迫切想挽回母亲,都没有可能。曾经那个幼小、无力的自己,握不住一丝机会。

时镜抬头看向微白的天幕,一个在床边笑着数星星的女孩,“那是爸爸,那是妈妈,中间的是我”,勾起的嘴角与记忆的影像重叠,些许的乌云消散,露出了时镜心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然而,时镜自己也不曾意识到这抹自欺欺人的笑意。

仅凭几分残存的力气,时镜亮起了手心的光。

“时镜,你真的要一个人面对自己的父亲吗?”

伙伴关切的声音仿佛寒冬中的一束阳光,微微照亮了时镜的心,她凝视着一脸担心的友人,突然放松了几分,是啊,我还有朋友。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去找伊丽莎白号。”

时镜相信母亲的指引,在那儿一定能够得到帮助。当然,不仅仅为了阻止东西方这场无谓的厮杀,还有洗刷母亲的罪名,揭开那个伪君子丑恶的嘴脸。

时镜正想与伙伴们道别,唇欲启,便听见“那我们走吧!”

钟虬说完便向门外走去,“你还在那儿傻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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