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碎裂(2 / 2)

“谢谢……”时镜说完便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时镜感到一股灼烧般的头疼,那两张照片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许西所谓的肢体接触障碍原来到头来全是谎话,他哪里有什么肢体接触恐慌症,他是对身为女性的自己有厌恶感罢了。时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闪过她和许西的初识、相恋和结婚的场景,一阵生理的反胃使她拖着瘫软的身体去卫生间呕吐。时镜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镜中的她露出了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时镜像是被人戳穿了难言的谎言一般无地自容,她拿起桌面上的花瓶重重地砸向了镜子。镜子瞬间变成无数破碎的残渣,她无视脚下的玻璃碎片,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踩了下去,尖锐的玻璃渣瞬间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瞬间滴落下来。破碎的镜片和污浊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时镜冷漠地注视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转身走向房间开始打包行李。脚上的鲜血止不住地向下流动,此时的时镜已麻木到忘记伤口的疼痛,机械地往行李箱里塞着她的衣服。等到她冷静下来后,她用酒精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满是虚伪与谎言的房子。

时镜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狭窄的出租屋,积攒已久的情绪在她躺在潮湿的小床上的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持续不断的抽泣使得时镜的喉咙开始疼痛,她用力克制住啜泣的生理反应,平静下来之后因情绪的反复无常又感到心头一阵酸痛,擦干的泪痕又被眼泪不断打湿,在强烈的抽泣中时镜陷入短暂的昏迷。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夏夜的虫子发出持续的响声,虫子的叫声像是嘲讽她的刻薄笑声,时镜用力地关上窗户,隔绝外界的嘈杂声响。她呆呆地望向天花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一眼认定的人从始自终都在欺骗她的感情,这场独角戏只有她沉浸在其中,许西不是演员,而是台下看戏的观众,许西一直都用可笑讥讽的眼神打量着自我感动的她。他所谓的肢体接触障碍,不过是掩饰自己性取向的借口。他从未对时镜产生过爱情,在他眼里时镜不过是又一个上钩的鱼,时镜不知道鱼饵那端是谎言编成的鱼钩,刚尝到甜蜜的瞬间便被套上了致命的枷锁。

破碎的手机屏幕因为持续不断的来电一直亮着,时镜担心许西来出租屋找她,迅速戴上帽子离开了出租屋。时镜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想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像老鼠一样躲藏起来。她害怕撞见行人的目光,所有人的关注对她而言都是二次揭开她尚未愈合的伤疤,让她的痛苦加倍。她还有好多疑问,她想知道许西不惜做到事事完美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为了把她套进更严密的网让她难以脱逃吗?她一路跑到初拥的河边,一切早该在这里就中止的,为什么自己执迷不悟地轻信了他的谎言呢?时镜一边奔跑一边止不住的啜泣,她不得不停下来调整混乱急促的呼吸。

时镜接通了电话,想要知道最终的答案。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自私了,你在哪里,我们好好谈谈。”

“我先向你搭讪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后面的一切?”

“我们先见面,我们坐着好好谈行不行?”

“你的心里过得去吗?我强迫的肢体接触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假装爱我你过得不累吗?”

“我……”

“你那么聪明,怎么没想到被拆穿的应对方法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就打算瞒我一辈子啊?”

“你在哪里?”

“你回答我啊。”

听筒里传来寂静的沉默,时镜把手机远远地抛进河里。她看向河面上的大桥,迈着蹒跚的步伐向着大桥走去。时镜的一生自始至终都是个滑稽的笑话,她对母亲单方面的救赎最终逼得母亲发疯;她满怀激情地走入职场却是无尽的性骚扰和潜规则;她渴求的真爱到头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都过得那么艰难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逼我……”时镜虚弱地自语。她趴在大桥的栏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桥下滚动的河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河水呐喊:“我死了,最开心的是我,其次是你们。”

说完,她翻过桥边的栏杆,纵身一跃。

河水无声地灌满了时镜的呼吸道,窒息感让她感觉自己正在逐步与这个绝望的世界剥离,她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在几乎消失的视觉飞快地闪过,可又好像不止这些。在意识消弭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陌生的她,凝结的血污,冰冷的机械,和仿佛不属于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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