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薪尽火传(1 / 1)

在人所知道的世界,有无数人死过,有无数人将来出生,我也是会死的那一个,也是曾出生的其中之一。

都是胎生,有着功能一样的器官、组织和血液,包括生来的反应、思考和情感,散落在世界能够存活的各处,统称为人。因为一生时间的选择、侧重和投入,又成就各异,有的突破了原有的潜能和极限,有的淡淡无奇,有的还要拙劣些,有的干拖了后腿,有的还没来得及发现就早早亡了。

在鸟的世界里,有无数的鸟死过,有无数的鸟将来破壳而出,窗外站在电线杆上的那只鸟是会死的那只,也是曾破壳而出的那只。

如果关于人的生不是一个问题,那么关于人的死自然也不是一个问题。

生前的事活人不知,死后的事活人不知,如何能认定人是有生前,人是有死后?

爸爸能告诉儿子,在他生前的关于父母爱情的事,但爸爸不知道在未有儿子之前,儿子在哪儿,儿子是什么状态?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哪一颗精子,哪一颗卵子,只知道交媾之后,精子与卵子结合,受精卵形成,就有了生长成人形的可能,就有了。

儿子能在坟前告诉爸爸,在他死后的关于新科技发明的事,但儿子不知在爸爸死后,爸爸在哪儿,是个什么状态?只能看见肉体腐烂,骨头成灰。

人只能知道活着的,那里会知道生前的,死后的,看不见的,摸不着的。如果有活着的人称它知道人生前的,死后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一定是想象力发作了,冥而又冥,他能知晓一切物的生前的,死后的,看不见的,摸不着的吗?

所以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语怪力乱神”。纵有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不是活人能管辖、感知的范围,早已有之,各行各道,各不相扰。

况且是别有所图的惑众之言,就更不要理睬,大圣贤尚不能知,德行在天之下的肖小谋利之徒岂不正在小丑跳梁吗?瞧他一眼,都是迷糊犯愚的智慧不坚定。

如果选择成为人和选择成为鸟会有差别的话,那么一定还有选择比成为人更高的存在,人一定不是最被认同的选择,或者成为人必定是由于某种原因退而求其次的存在。

因此,在这个宇宙中,人和鸟都是独特的,又是普遍的生命。不要为了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而持续悲伤,也不要为了生以前是什么而持续困惑,如果成为人,那么就给我好好活着,活得漂亮,珍重、珍惜、享受每一天成为人的一生,人生值得且足够壮阔,去发现吧,变幻莫测的情感,深邃的思想,无尽头的智慧,无边际的星空。

我所想要的,早已有人拥有,我所思考的早已有人思考到极致,我知道这一生思考到尽头也不会超过老孔孟庄,也不会超过所罗门、耶稣,也不会超过释迦牟尼,也不会超过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所思考的深度、广度和实际程度。

我想要的权力巅峰早有人达到,但仍不解脱,我想写作的诗文早有人写得够好,有着我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成就,我想获得的富可敌国的财富早有人获得,面临的却仍然问题重重,终究要衰老,要死,不得长生,要让位给年轻的一代,他们有着精彩到超过想象力的人生经历。

对于这些都已有人实现过的东西,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就像蝼蚁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一株在夏天盛开的花又为了什么,但它们存在了,它们盛开了,还会有其他的蝼蚁继续活着,还会有别的花朵继续盛开,直到被替代,被消失,才真的再也见不到,就像怀念人类存在的年代,那是一段遥远的记忆和文明,有着一亿七千万年的辉煌历史,是太阳系唯一的有外星移民能力的智慧生物,直到地球资源被消耗殆尽,直到在星空中被灭绝以前,这就是波澜壮阔的人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