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悲惨世界（1 / 2）

新式超速飞机仅需四十分钟即可抵达来水市。程诺赶上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凌晨一点五十分，他已经抵达了来水市公安总部。

枕谧所在的临时救灾小队等在大门前，看到远处飞速跑来的身影，他立刻推开军用飞梭后门，扔给程诺一套特战服。

“你再晚五分钟我们就出发了。”

程诺气喘吁吁地换着衣服，“我已经尽全力往回赶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枕谧带着头盔，但也能隐约看到他额头上缠绕的绷带，他严肃地说：“非常不好，根据我们的卫星图像，陨石的冲击范围正好囊括了整个沐州市。后续的地震波甚至波及到了来水市西南部的区域。那12次钟响你听到了吧，来路不明，目前几乎可以确定所有人类都能够听到。部长调集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我们只有一个指令，搜救任何可能的生还者。目前先锋队和医疗队一小时前已经先过去了，我们这些吊车尾多少在地震波影响下受了些伤，没有第一时间赶去。”

军用飞梭核载13人，谈话间已经冲出了来水市。通往沐州市的公路周围一片黑暗，就连周边的一些小型暮城中也看不到一点灯光。

“沐州供电塔已经停止工作了，我们现在不知道城内有多少幸存者，最坏的情况，恐怕……”

“等去了再说。”

沐州市的实际情况还要超出枕谧的预测，当救灾小队到达受灾区域边缘后，看到的是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城市地面整体下陷数米之多，到处都是建筑倒塌形成的断壁残垣，陨石冲击造成的高温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那熊熊烈火冲上高空，在天空的墙壁上熏出片片黑褐痕迹。轰隆隆的雷鸣声间歇响着，小队的所有人都清楚那是城中发生的爆炸。

在飞梭停下的位置还能看到圣诞节后堆在地上的白雪，此时的雪堆正以沐州市为中心向外不断消散着，高温让冰冷的雪重新升华成水气飞向天空，形成的现象却仿佛它们在有意识地逃离着恐怖的地狱。

“这样子根本进不去啊。”

尽管在救灾小队前方已经有提前赶到的消防队灭火车在全力扑灭着地狱的火舌，高空中也有临时调集而来的军用飞机喷洒着各种类型的灭火剂。但覆盖沐州市这一庞大城市的烈火并没有这么容易扑灭，火焰仍然把几乎所有救灾小队全部阻隔在城市之外。

“部长让我们原地待命，等到消防队把火扑灭之后立刻进入城市展开救援。现在，尽可能保留你们的精力，困了的上车睡一会，救火恐怕要持续到明天早上。我要求你们在那时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小队长给这支临时救灾小队下达了第一条指令。

在这样的场面下没有人能够睡得着，但小队成员还是进入车内，开始闭目养神。程诺拉着枕谧到远一点的地方，避免谈话声打扰其他人，“你有没有尝试联系东明？”

枕谧点头，“陨石撞击带来的地震波让我撞到脑袋昏迷了一小段时间，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他了。但卫星信号似乎受到了一些影响，位于沐州市内的所有电话全都打不通。”

“市区避难所呢？那里的信号从地下连通到外界。”

“避难所里没有人。”枕谧眼中染上了绝望的颜色，“它太快了！那颗陨石进入大气层后只用了六分钟！它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太空安全署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确认坠落位置后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沐州供电塔，可留给居民的撤离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

事实恐怕已经盖棺定论，避难所的监控画面中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时间上的不凑巧，大部分人都安眠于床榻之上，刺耳的防空警报响起时，沉浸在《梦乡》中的人也许来得及冲出房门，去往最近的避难所，可那十二声钟响带给了全人类一次精神震荡，也是令人绝望的冲击，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入口之前，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太阳将他们的身体碾成齑粉。

当阳光冲破黑云照到这座庞大残骸上时，城市中的火源终于被尽数扑灭。沐州上空形成的丁达尔效应让这光芒像是天堂铺就的圣洁之光，光路连通了天空和地面，引导着亡者飞升前往极乐世界。

灰蒙蒙的空气给搜救行动增添了不少困难，特战服开启过滤功能后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搜救队员的感官，随着消防队的推进他们不断向市中心深入，但无声的寂静却仿佛宣判着凡人的死刑。这千余支救灾小队逐渐陷入令人窒息的绝望，部分队员在某次搜寻无果后摘下头盔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哭——他们的家属就住在沐州市。

在晞城工作的人退休后仍然能够留在晞城，现在住在沐州的晞城人多为家乡在这里的老一辈人，褪去一身负担后，他们更喜欢回到故里，寻找他们年轻时在城中的追忆，以及感受独特的风土人情。但现在，这颗陨石砸碎了他们后代的精神壁垒，世界上没什么比与亲人天人永隔更加令人心碎。

洁白的沙尘在寒风吹拂下扬起，白雾笼罩的世界顿时下起了片片雪花，那雪花柔软细腻，非沙非雪，半空中飘零着的，是谁人的骨灰。

经过整整两天的搜寻，救灾队伍的上万人最终在原本供电塔前的广场区域集合了，这里是唯一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原本宏伟神秘的金属设施已经不见了踪影，破破烂烂的残骸取代了原先的位置。供电子塔的地下设施仍然在恪尽职守地工作着，在那片废墟之下的空间中，存着沐州市仅剩的希望。

“找到了！找到了！有两个人，生命体征正常，有个人腿部严重骨折，医疗队呢？！快过来！”

尽管只找到了两个人，轰轰烈烈的欢呼声还是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在天地变色的大劫难中，哪怕只活着一个人，人类心中的希望之火也不会完全熄灭。

程诺和枕谧从人群中穿梭而入，从地下空间中救出来的人已经平稳躺在了急救担架上，赵东明紧闭着双眼，他的一条小腿扭曲变形。另一人程诺也认识，正是沐州两位塔监中的另一人，名字叫霍奇的年轻人，他身体完好，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两位幸存者在众人保护中很快就出了城，在救护车的呼啸声中，他们将在来水市接受最好的治疗。搜救队伍四散而开，他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搜寻，企图再找到哪怕一个幸存者。

程诺则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本相真人方麟羽，他带着九十名灵魂战士出现在沐州市，加入了搜救队伍之中。有了这些能够使用强大灵魂力量的战士帮助，移动砖石瓦砾的效率高了不少。

“真人，您怎么来了。”

自从程诺见到方麟羽之后，后者一直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哀伤模样，他挥动袖袍，方圆数公里之内狂风大作，带着空气中的沙尘和杂质，一并卷起送到了城外。

清理出这么一片干净的区域，方麟羽才开口说话，“祂们要来的。”

“您是说梅妖？”

“没错，这颗陨石就是祂们的手笔，末日倒计时已经开始转动。亡者的灵魂最长七日之后就会消散，这里死了这么多人，祂们一定会来。”

方麟羽突然一把抓住程诺的肩膀，“我不知道祂们到底会来几只，哪怕只有一只，我也只有两成把握能够战胜。小子，如果我死了，你要去蓝星联合找一个叫做玉清君的人，他会代替我来保护咱们国家。”

程诺郑重地点点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找上我？那些灵魂战士，您的徒儿，他们应该比我更适合执行您的意志。”

这位仙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上次我没有说。你的灵魂，很特殊。”

时间来到陨石坠落后的第五天，沐州已经不再被沙尘笼罩。搜救行动已经告一段落，来水市公安部用上了最先进的生物探测器，最终确认了沐州市的生还人数：两人。

第六天上午，绝大多数搜救队伍已经撤离，他们在这五天不分昼夜的搜寻中已经拖垮了身体，更有几名队员不幸被二次倒塌的混凝土砸中，永远的离开了人间。媒体中午十二时发布讣告，宣告永远纪念在灾难中丧生的共六十一万八千八百余沐州市民，以及英雄。

沐州市的废墟清理完毕后，修建一座纪念碑，所有遇难者的名字都会铭刻其上，以表对逝者的纪念与缅怀。

同一时间，世界上数个国家：阿美莉卡、布西联邦、澳联邦、法老国、罗马相继发出讣告，以缅怀各自国家在陨石灾难中丧生的逝者。

“没想到陨石竟然不止沐州这一颗啊。全世界共有六座暮城在陨石撞击下毁灭，根据各国发布的官方通告来看，死亡人数达到了接近二百万人。太恐怖了，竟然能引来陨石进行攻击，真是超出想象。”枕谧注视这些出现在眼睛前方的窗口，手指不断在空气中滑动着。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梅妖只有少数，这些天外来客降临到蓝星上需要本土生物作为介质，而介质会限制灵魂的强度。这次的陨石灾难，可能出自同一只强大的梅妖之手。”方麟羽双手负于身后，锐利的目光遥望着远处的沐州市。

他们三人现在就在沐州市外的一处田野中，救援行动结束后方麟羽向来水市方面要求严禁任何人进入或靠近沐州市。灵魂战士中只留下了一位程诺在禺疆作战会议上见过的，实力最强大的女战士，但被禁止直接参与对梅妖战斗，她负责清理可能出现的异人。在神明的力量之下，现在的灵魂战士还是太弱小了。枕谧已经回到了来水市，通过远程通讯联络，而程诺则被安排辅助那名灵魂战士。

程诺是在方麟羽的要求下留在这里的。虽然这位仙人没有明说，但隐约中，他似乎感到了某些不寻常之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方麟羽开始，对方似乎从没有刻意对他隐瞒什么，一个普通的暮城巡察，不应该有资格得知这么多机密信息，那趟出行，实在有些太过顺利了。

“烟儿，你要保护好程诺，为师现在不能告诉你更多东西，你只要知道他很重要，比你我的性命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