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纯白少女（1 / 2）

2100年12月7日，艾灵葬于今天，在大雪纷飞的洁白世界里，她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

当我失落的时候，我的灵魂，感到多么的疲惫

当困难来临，我的心背负着重担

然后，我会在寂静中等待

直到你的到来，并与我小坐片刻

……

悠扬动听的声音伴随着空灵的女声在这一方世界响彻，翠绿的身影如同森中的美丽精灵，孤独伫立在雪地中，她的手臂轻轻摆动，优美的旋律从肩上小提琴中传出。她为友人祭奠，她送别友人，她期盼友人归来。

“孩子们还想再听你唱一次歌，小艾。”

手臂垂下，她把小提琴装进包中，将一束鲜花放在墓碑之前，轻轻跪在柔软的雪地上，她闭上了眼睛。

“淼淼，好久不见。”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林淼淼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她当然很熟悉，是那没有心的男人。

“哼，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来看小艾了呢。”

程诺没有说话，他来到林淼淼身旁，同样跪在雪地上，将手中鲜花整齐摆放在另一束旁边。在他之后，枕谧打了声招呼，也为艾灵献上鲜花。

艾灵

仁爱之女

2075.02.18—2100.12.07

三人就这样一齐跪在艾灵的墓碑之前，谁也没有说话，各自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为这位受到众人喜爱的女子哀悼。

“文斌哥呢。”半响后，林淼淼率先开口。

“杨哥参与了秘密任务，抽不开空，我们带着他的祝福来的。”程诺说。

站起身，把身上的雪拍落，林淼淼直视着程诺的眼睛，眉头微微皱着，隐约有泪光闪现，“你为什么一次也不来看她，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

她的眼睛是极少见的琥珀色，在这冰天雪地中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程诺，他微微低头，“对不起。”

“你应该跟她说。”林淼淼指着艾灵的墓碑，“你没有保护好她。”

“嗯。”程诺仍然低着头。

“你！”林淼淼最讨厌他这一幅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当那天艾灵兴冲冲地找她商量，战战兢兢地把信息发给程诺时，林淼淼由衷地为最好的朋友开心。而眼前的男人，在艾灵死后这样冷漠的态度，让她非常愤怒。“我也不想……把她让给你啊。”她举起手掌，就要往程诺脸上招呼，而后者没有躲避。

“哎别别别。淼淼你冷静点。”枕谧吓了一跳，赶紧挡在两人中间。“淼淼你给程诺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这次出门了解到很多事情。”

林淼淼瞪了一眼枕谧，她不是不知道程诺的表现另有原因，只是气不过而已，“说吧，要是不能说服我，一会儿要请我吃饭。”

程诺抬起头，叹了口气，“淼淼，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欠你一个道歉。”

林淼淼哼了一声，她那空灵的声音让她连生气的哼声也显得很可爱，虽然在外人眼中，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外冷内热。

“有些事情涉及到机密信息，恕不能透露。艾灵的意外，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生化怪物袭击了她。而我失去了与情绪相连的灵魂，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始终不相信艾灵真的走了，所以一直在调查。”

“那你现在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是说明……”

“是的，她大概率是真的……”程诺的话没有说完，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抬起手指着林淼淼身后，墓碑旁边的位置，“那，那是？”

好奇地转身看向程诺所指的地方，枕谧也转头看去，然而，墓碑前空空如也，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林淼淼疑惑地问道。

在程诺的眼中，世界的一切都变了。林淼淼和枕谧的身影从这片白色空间中消失了，耳边也不再有任何声音，在这一方天地中，只有他和他身前蹲着的纯白少女。

“原来我真的死了。”纯白少女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墓碑。

一瞬间，程诺泪流满面，他已经多久都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即使在环机中保存着不少她的录像和语音，但程诺不敢去看，一旦因为思念而去看了那些，就好像艾灵真的已经离去。

她说话时带有半分气声，听起来软绵绵的。就好像疲惫之后窝在柔软的床榻上一般，她的声音天然就有治愈人心的效果。少女站起身，就如同每个人各自的梦中情人那样，她纯洁无瑕，美得不可方物。

少女的身体泛着一种纯色的白光，就像程诺梦中所见的白色光球。她留着一头齐肩短发，发尾弯出优美的弧度，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裙。恍惚中，程诺仿佛看见少女在雪中翩翩起舞，她的长裙末尾似乎与白雪融合为一，此刻的她正如雪中的精灵，是这冰雪世界中名副其实的公主。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回过神来，艾灵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她靠的非常近，程诺的脖子仿佛都能感受到她吐出的温暖空气，他的脸红了。

“是啊，很喜欢。”

这次轮到艾灵的小脸有些红扑扑的，她赶忙撤开了距离，双手捂住脸颊，又背对着程诺蹲下了。

这时程诺才注意到，眼前的少女跟他熟悉的艾灵有些许不同，在记忆中翻找片刻，程诺想起了九年前的夏天，他和艾灵，还有枕谧、林淼淼结伴旅游的画面。那时的她，就是这样一身碎花长裙，头上戴着一顶遮阳草帽，在沙滩上轻轻笑着。程诺的眼睛，只在她一个人身上聚焦。

“你怎么变成17岁时的样子了。”

少女双臂放在膝上，看着三束雪中的鲜花，风雪轻易地吹落了它们柔弱的花瓣，她伸手想要捡起飘落的色彩，手指却在其上一穿而过，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你……还活着吗？”

“醒来时我就已经在这里了，我的记忆很奇怪，像是在看自己的电影，我知道自己是艾灵，知道自己的生日，喜欢的东西，家在哪里。程诺、淼淼、枕谧、文斌哥，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这些都不是我自己的经历。”说到最后，纯白艾灵轻轻啜泣起来，听得程诺为之心碎。

程诺似乎听着她的描述，想到一种可能。没有开口，只是在脑中重复想着一句话：“记得呼伦湖中的禺疆吗？”

“是啊，还有这种恐怖的怪物，明明我自己一定没有见过的。”

果然是这样。

不出所料，少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这印证了程诺的猜想，他走到纯白艾灵身边，替她捡起了那片花瓣，极尽温柔地轻轻说：“艾灵，我想，你现在是住在我身体里的灵魂，和我共享记忆。”所以刚才她才能清晰地知道他心中所想，现实中的艾灵可从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喜欢”这两个字。

“喂！程诺！你再不醒过来，我要打你头啦！”

突然被林淼淼的声音惊醒，眼前出现的是枕谧的大脸，程诺摔坐在地上，引得两人大笑出声，还有另一道声音略小的笑声，纯白少女也在轻轻笑着。这一幕让程诺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那无忧虑的时候，他看着艾灵，脸上不自觉洋溢起笑容。

“喂……你笑得真恶心，想着什么了，要不要再去看看脑子？”

拍掉枕谧的手，程诺站起身，“你们两个真的看不见她吗？”

“她？你不会是看见幽灵了吧。”

“淼淼，你看不到我吗？”

“呃……”“呃……”

林淼淼和枕谧相继无语，在他们眼中，程诺突然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语调说了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女性的腔调，简直就像娘娘腔一样。

突然，林淼淼意识到了什么，她双眼发光，“小艾，是小艾！”

“是的。”声音恢复了程诺原本的样子，刚才他的脑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放松了整个身体，然后让艾灵通过他说了那句话。

“看起来艾灵此时只是一道灵魂，她住在我的身体里，只有我能看见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林淼淼突然一把抱住程诺，她的眼泪打湿衣服，“小艾！小艾！我好想你。”

此时的艾灵就站在程诺旁边，同样有些泪眼婆娑，对于林淼淼抱着程诺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程诺的记忆并不知道艾灵对他同样有好感。

扶着肩膀，程诺轻轻推开林淼淼，后者揉揉眼睛，还带着哭腔，“抱歉程诺，我失态了。”

程诺摇摇头，他的眼神坚毅，“艾灵的事恐怕还有隐情，我要继续寻找一切线索。”

“嗯，我们陪你。”

日子很快恢复到循规蹈矩的工作之中，大雪之后，来水市的气温稍有回暖，这个季节的温度虽然有些寒冷，但并没有影响晞城人民的工作进度，城市一片欣欣向荣，很快，圣诞节就要到了。

今年的圣诞节是一个白色圣诞节，洁白的雪花再次为大地盖上一层白色棉被。近年来受全球化影响，各国文化高度融合，圣诞节逐渐成为适合情侣约会的节日，街道上、商场中，到处都充斥着圣诞歌的旋律，以及年轻情侣们的甜言蜜语。

不过程诺不是基督教徒，他从小就没有过圣诞节的意识。平安夜的晚上，他仍然奔波在暮城间，维修着突然出现的一些故障。

“我说程诺，平安夜你就带着艾灵到处工作啊。”通话中的枕谧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程诺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纯白艾灵虽然和他共享记忆，但却仍然是艾灵的人格，他无奈地看着乖巧坐在身旁，轻笑着的少女，叹了口气。

“我们元旦去。”

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程诺已经渐渐熟悉了身边有这么一位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少女。纯白的艾灵在心性上有些单纯，甚至可以说是纯真。她似乎没有讨厌的东西，为此她有些选择困难，总是借着程诺的身体尝尝这个那个。而程诺倒是无所谓，他没什么喜欢的，所有吃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填饱肚子。

可艾灵对于大多数美食只是想尝尝味道，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程诺只好把剩下的也全部吃完，再加上艾灵吃下去的东西也是用自己的身体。程诺抱着撑涨的肚子痛苦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额头上冷汗直冒，看来需要吃一些消食药了。

艾灵眼巴巴的看着程诺，指着不远处的店铺，“再坚持一下嘛，我还想吃个冰激凌。”

哪有女孩子能拒绝甜食呢？程诺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胃，似乎还能容得下一点东西，看看艾灵纯真的眼神，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小孩子。好吧，谁让自己这么喜欢她呢。

“讨厌，我要脸红啦！”

程诺的大脑活动当然瞒不过和他共享身体的艾灵，有些艰难地站起来，“这可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算了，还是明天再吃吧。”艾灵眼中满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