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最后一人（1 / 2）

去达赉湖的路有些不好走，还需要在途经的暮城为飞梭充电，二人走走停停，在路上耽搁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日正当中时，他们遥遥看到了那片如明镜般的大湖，湖中倒映着天空的景象，在远处看，水和天已经连在了一块。达赉湖的面积这些年一直在扩大，近乎达到了内陆海的规模。

在距离达赉湖十几公里的地方，盘踞着一片营帐。二人在驻地外两公里处就被拦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程诺向这一队战士出示了杨文斌交给自己的一枚徽章，说明来意。徽章上的图案由金丝勾勒而成，一名长裙少女张开怀抱，双臂环着蓝星，像是庇护世界的天使。这是代表灵魂战士的徽章。

仔细地检查了徽章，站在最前方似乎是队长的一名战士脱下头盔，向程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第二协助团一营零五小队队长郑强，向您问好。”

程诺回以军礼，郑强示意可以乘坐飞梭，由他们在前方带领进入军队的临时驻地。将飞梭停在驻地外面，小队中其他人留下站岗，郑强则带着他们简单做了个登记，然后朝着中心处的营帐走去。驻地很大，在路上程诺看到了一片停放着重型武器的区域，弧光坦克、脉冲能量炮、甚至还有两架十米高的人型机械兵器“东方”，都是最新的科技。

“二位，方道长就在里面，我先回去站岗了。”郑强把他们带到了一座营帐前，就在中心处巨大营帐的旁边。

“谢谢。”程诺微笑着说。

推开营帐的门，也许它不应该被叫做营帐，驻地内都是这种用木材搭建出的简易房屋，军队总会携带少量工程机，这种规模的驻地，用不了两天就能建造完毕。

屋内，一位面如冠玉的男人盘坐在床上，他闭着眼，似乎是在睡着。但程诺刚刚推开房门，他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两人。他没有说话，但程诺和枕谧都感觉到他在发问。

“你们是谁？”

程诺转头看向枕谧，后者摇摇头，确认两人都没有听到声音。回过头，那名身穿洁白道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桌旁落座了，他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仍然没有开口，但两人又明白了他的意思。

“请坐吧。”

挠挠头，枕谧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完全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直到刚才为止，他们见过的一切还勉强保持在科学的范围内，但眼下的情况，枕谧已经完全没有了头绪。

关上房门，程诺率先开口：“本相真人您好，我是程诺。”

“仙人您好，我是枕谧。”

两人落座，方麟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终于开口，声音温润好听，“你就是程诺？”

程诺有些诧异，“您认识我？”

方麟羽摇头，“听文斌那小子提起过。说吧，大老远从来水市跑到这来找我做什么。”

程诺讲述了在沐州市遭遇异人的经过，以及后续的调查过程，然后他说道：“我想亲眼看看梅妖是种什么样的存在。我想加入灵魂战士计划。”

方麟羽的态度没什么变化，“让你们看梅妖，这没问题，准备工作一周内就会完成，到时候你们在这中军帐内，自然能看到禺疆那厮。至于想加入灵魂战士。”他加重了语气，“你不够格。”

枕谧有些疑惑，“不够格？他吗？”程诺是最优秀的暮城巡察之一，在他们那一届中，艾灵综合成绩第一，而如果不考虑笔试，程诺的成绩还要在艾灵之上。论身体素质，杨文斌都不一定比他强。

方麟羽哼了一声，“灵魂残缺，上限已定，最强都达不到异人的程度，小子，你告诉我，他要怎么成为灵魂战士？”

程诺眉头微皱，自己的灵魂是残缺的？仔细想想，最近几年来失去意识只有两次，一次是艾灵那时，另一次就是上个月在沐州。他看向方麟羽，“请指教。”

方麟羽指尖敲敲桌子，思索片刻，“灵魂缺失的那一部分，本来和人体情绪相连，看起来不像被撕扯啃咬，小子，你的灵魂流向什么地方了。”

枕谧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要说程诺的情绪，那不就是一年前艾灵受袭击后失去的吗？当时的医生给程诺的诊断是某种创伤综合征，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枕谧不懂灵魂，恐怕全人类都没有眼前的本相真人了解灵魂，灵魂流向什么地方……他猛地看向程诺。

“艾灵。”

“看来你已经有眉目了。”

在这个时候，程诺突然表现出焦急的样子，“艾灵她，可能是被异人袭击了。我走到她身边后，不明缘由地感觉到天旋地转，之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再之后，我甚至忘记了这件事！”

程诺的语言稍显混乱，方麟羽眉毛轻佻，“哦？看来情况还要比我想的复杂一些。”

枕谧这时说道：“还是我来说明吧，真人。艾灵是程诺爱慕之人，在一年前，她在来水市遭遇袭击，受邀前去的程诺也昏倒在了艾灵身旁。公安部接到群众报警后赶到时，艾灵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而程诺仅仅受到一些擦伤，但是醒来后却失去了情绪。”

方麟羽饶有兴致地看着程诺，后者渐渐平静下来。他说道：“真人，请您告诉我艾灵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少。”

“几乎为零。失去灵魂最好的情况也是变成类似野兽那种只有本能的样子。可你说的艾灵，她是被异人袭击，要更糟糕一些，几乎不可能存活。”

方麟羽的回答让程诺心头一沉，刚才他感受到的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被狠狠重击了一下，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一些。

“不过，这是不考虑你的情况下。”

猛地抬起头，程诺期待地看着方麟羽，此时他就像一个孩子。

“如果你的灵魂流向了她，还只有这么一部分，那说明受损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毕竟是灵魂受损，就像受重伤有医生治疗就更可能活下来。她的情况也一样，有人帮她就生，没人就死。”

程诺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喜悦的情绪，一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艾灵有可能还活着。但很快，枕谧的话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程诺……我们是亲眼看着艾灵被安葬的。”枕谧不忍心打击他，但更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好友沉溺在不真实的妄想之中。

程诺沉默了，枕谧拍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两人都没有看到，方麟羽此时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发出声音，他笑了一下。

“好了，你们走吧，会有人安排你们的住处。”方麟羽袖子一挥，房门竟然就这么自己打开了。

坐在原位没有动，方麟羽也没有催他，足有十分钟后，程诺站了起来，眼神已经恢复平静，他最后问了方麟羽一个问题。

“真人，现存的仙人还有多少。”

轮到方麟羽陷入了沉默，他叹了一声，“仙兽还有一些，但神州本土仙人……只余我一人了。”

程诺眼神一凝，刚想询问，却感觉方麟羽传来一种抗拒的思想，“我等您以后向我讲述这个故事。”作出道别，与枕谧带上房门走了。

方麟羽默默地看着他们出门，确认已经走远后，他轻轻地自语道：“玉清，我可没听说是这样的情况啊。”

一周后，达赉湖边。枕谧搓了搓手，呼出一股热气，程诺则凝望着湖边布置的重型武器，两架“东方”就矗立在他们前方五百米的位置，冰冷的炮口遥对着湖面，达赉湖为空气中平添了不少水气，清晨寒冷的空气在这些人类科技的结晶上凝结出一层寒霜。

方麟羽来到两人身旁站定，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他那双虚无的黑色眸子仿佛射出两道无形射线，直插入结着一层薄冰的湖水中。

“这畜生就在那下面了。”

“真人，灵魂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竟然能对抗这么多高科技武装。”程诺问道。

方麟羽的眼睛没有动，依然盯着湖面，他说道：“灵魂力量的强大远超你们想象，简单来说，它就像思想的延伸，如同丝线一般可以缠绕在任何物质之上。用科学来讲，就是使用意识来控制微观粒子，移动、压缩，这是最基本的控制方式。灵魂力量越强，能控制的粒子就越微观。”

程诺顿感恍然，虽然灵魂的存在依然让他费解，但经过本相真人的解释，他对于异人、梅妖的力量来源有了初步的了解。

方麟羽微微笑了一下，“梅妖只能控制分子级别的物质，从宏观角度来讲，他们只能引起物理变化，却不能引发化学反应，当然我也一样。这对于人类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

挥动袖袍，方麟羽抬起手，地上的泥土飘起，渐渐在他手上凝聚成蓝星的样子，棕黑色的蓝星缓缓转动，方麟羽眉眼微垂，“人类这次，能跨过这一劫吗？”

脚步声传来，一名名身穿黑色特战服的战士依次在方麟羽身后站定，程诺看出他们与其他战士有所不同，粗略数了数，共有九十名战士，他们的脚步都很轻，仿佛身体没有重量一般。

方麟羽扭头看向程诺，他的眼神终于从达赉湖上挪开，“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着这些徒儿狩猎梅妖吗？”

程诺摇头，“请您解惑。”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修仙一事，本质上就是对灵魂的锤炼，从古至今人们不知其详，都认为是超自然力量，我们仙人也被冠以神的名号。而修炼之人在黑暗中不断摸索，总结经验以传后世，才逐渐形成了你们了解的仙人团体。”方麟羽吐了口气，抬头望天，“修炼一事何其艰难！组成灵魂的那种物质，在我们这天地间只游离着可怜的数量，无数修道者倒在了寿命之前。我们固然也能像异人那样直接吸收人的灵魂，事实上也确实有一部分堕入魔道的修道者这么做了。可这终归不符合人伦道德，也有着极大的隐患，就像人同类相食生出的那种病毒一般，吸食同类灵魂的那些修道者最终也落得一个神智混乱、不似人型的下场。这禺疆，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