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梅（2 / 2）

杨文斌犹豫了一下，抬起手，仅仅举起一根手指。

“只有一只吗……”

“这还是乐观的情况，几年前军队有过和梅妖交手的经历，在墨龙省内的一座山脚下发现了它的踪迹。元帅派遣了两个旅，超过一万名战士，仙人在军队火力掩护下才杀死那条长有狼头的巨蛇，而我们的战士牺牲过半。”

枕谧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程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封袋，转移了话题，“这个东西，它是什么？”

杨文斌拿起仔细看看，袋中是几块黑灰色的金属残渣，他认出了这东西，起身在衣柜里翻找片刻，拿出一样东西。

把那质地像玉石的金属长条放在桌子上，杨文斌说道：“这是灵魂护盾，字面意思，可以防御针对灵魂的攻击，我手上只有这么两根，一根你已经用了。原理我不知道，它对异人有特攻，我猜测是因为他们受到的诅咒，梅妖的部分灵魂与人类结合，而灵魂护盾可以暂时屏蔽这种相对弱小的灵魂，或者说是他们之间的连接，从而对异人造成致命打击。”

程诺点点头，这种猜测符合逻辑，当时他面对的那只异人受到护盾冲击后身体特征变回了正常人类，也没有再使用异常的身体能力躲避他的攻击，现在看来不是他不想用，而是失去了这种能力。

“如果这东西如果能够量产，能形成对梅妖的有效应对吗？”

杨文斌摇头，“给我这东西的人告诉我，它对梅妖几乎完全没有作用，强度甚至连梅妖的一次灵魂冲击都无法阻挡。”

仅对异人有效，梅菲斯特的威胁仍然是悬在头顶的巨石。

“不容乐观啊。”

屋内的亮度逐渐减弱，夕阳将城市照的金黄，人类文明的森林中一盏盏灯光亮起，人们仍然心怀希望，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畅想之中。一只蚂蚁携带着它今天的收获向巢穴爬去，金黄色的光芒透过缝隙在它的前方留下一条短暂的光辉大道。程诺走出房屋，鞋子落下，光辉大道的一截陷入了阴影中，蚂蚁停下了动作，它的本能感受着头顶巨物与地面间可能存在的缝隙，它需要通过这些缝隙存活下来。就在即将踩下前一刻，巨物悬在了蚂蚁上方，程诺注意到了这只虫子，他挪开脚步，光芒再次补全大道，蚂蚁飞快地爬走了。

杨文斌最后没有告诉他们灵魂护盾的由来，不过程诺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疑问，没有再追问，时间渐晚，两人在杨文斌的招待下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东方天际刚刚变成一抹白色时几人就起了床，三人离开西青庭，杨文斌告诉程诺想要了解关于至高神堂的事情，他最好去见一个人，在那里也许能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在古朴的红木大门外作别，飞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这里。北方吹来冷冽的风让三人打了个寒颤，树上为数不多的红叶被再次吹落，耳边响起的沙沙声响仿佛大树的哀鸣。

杨文斌望向天空，嘴里吐出一团雾气，“寒冬要来了。”

通过绕城公路从东边离开水门市，飞梭将要前往的地方是旧首都，上平市。自从战后首都从上平市迁到水门市后，人们对这座旧首都的关注越来越少；在程诺幼时，即使经济已经败落，上平市蕴涵的历史文化和人文精神也深深吸引着他。

“这次去上平市，顺便去看看爷爷吧，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枕谧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老爷子他自己可能都不想见我，唉，好吧好吧，三四年都没回去了，是该去看看他。”自从他没有按照家里那位的意思进入军队反而考了暮城巡察这个职位以后，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就一落千丈，更是大发雷霆要把他逐出家门。

“枕司令毕竟是老一辈部队骨干，你父亲英年早逝，他自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这次回去，你要好好处理跟他的关系。”

“嗯。”

上平市和水门市之间的距离很近，仅有半小时路程。关于至高神堂，杨文斌告诉他们，有一位温和派的神堂高管，不仅没有表现出敌视，反而让他们知道了很多这个神秘神堂的内部信息，目前就生活在上平市内，并给了程诺一个地址。只是他说起这个人的时候眼神复杂，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一些事情。程诺没有在意他隐瞒的是什么，一切疑惑都将在见到那位高管时得到解答。

但是，当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总有人不愿意去相信，即使他自己心里已经明白，但本能会让他逃避。

程诺看着身体有些颤抖的枕谧，拍拍他的肩膀，“别瞎想，神堂和至高神不一定就有关系。”

“只是没想到，枕司令竟然就是那位高管。”

当枕谧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面前的房子就是自己家时，程诺终于明白了那时杨文斌复杂情绪的由来。

从目前得知的情报推测，至高神是受到异人崇拜的神秘存在，与其名字相同的至高神堂自然会被联系起来。恐惧从枕谧心底深处传来，他害怕爷爷和那种怪物有牵扯。

静静地等待枕谧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程诺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展现出较为正式的仪表，他敲响了房门。

“谁啊，这大清早的。”门开，一位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的老者出现在程诺面前，剑眉星目，国字脸型，显得神采奕奕。倒是很符合他对于老牌部队骨干的想象。

躲在程诺背后，枕谧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爷爷，我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枕伟立刻眉毛竖起，怒目圆瞪，一把将枕谧从程诺身后拽了出来，“好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不争气的孙子时隔三年多才回家，自然少不了枕伟的一通批评，程诺没有吭声，他自知在这位老前辈面前，帮枕谧说话是多余的。

时间不长，枕伟终于消了气，这时他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程诺，换上一幅笑脸，语气温和的说：“你就是程诺吧，这臭小子在电话里跟我说起过你，快进来吧，外边冷。”

屋子里摆放着的都是实木家具，整个家给人一种20世纪的古老感觉，程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房子，他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跟着枕伟来到客厅坐下，茶几上摆放着几个干净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大多是一对年轻男女抱着足月婴儿拍摄的全家福，男人穿着一身西服正装，英姿飒爽；女人旗袍着身，戴着一些简单的首饰，画着淡妆，怡然大方。程诺猜测那就是枕谧的父母。

“我这不争气的孙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程诺尊敬地说：“枕谧帮了我很多忙，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在网络工程方面很有天赋。”

枕伟此时表现出一副慈祥的样子，跟刚才训斥枕谧时截然不同。他点点头，“好好，我这孙子也算是有点出息了，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枕谧抬起头，他没想到一向严格的爷爷，态度竟然如此温和，而且听话里的意思，枕伟对他还挺满意。回想起小时候枕伟对他的严酷训练，以及每次训练后总会给他买的那串冰糖葫芦。他有些红了眼眶，“爷爷，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很想您。”

枕伟欣慰地点点头，“好了，接下来该说正事了，突然回来找我有什么事。”

枕谧看向程诺，后者直视着枕伟，开口说：“我听说您是至高神堂的高管。”

“哦，是为了这个啊。”枕伟恍然，虽然有点惊讶，但没有避讳这个话题。“看来你们是见过那些使者了。”

“使者？您是说……”程诺谨慎地问道。

“就是你们说的异人。”枕伟站起身子，拿起一个相框细细看了一会，然后对程诺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完，你们就走吧。”

“爷爷，您……”枕伟打断了枕谧的话，“谧儿，别怪以前爷爷对你严格，往后的路就任由你自己发挥了。”

视线转向程诺，“你应该想到了，至高神就是对梅菲斯特的尊称，但神堂的信仰并不针对单一个体，你们了解的梅菲斯特只是祂们降临在世间的物质实体。至高神在人类历史上存在的时间比所有人想的都要久远，我们，只是任由祂们采摘的果实。”

枕伟走到窗户边，伸手轻抚照片，随后看向远方，太阳光打在这位老者的脸上，眼中反射的光芒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他看起来有种神圣感，像一位神父。

枕伟的语气变了，那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他喃喃自语着，“末日将在十二年后降临，倒计时钟即将响起。我主将涤净一切罪恶，文明将在襁褓中重生，我们会成为种子，育出纯白色的花。”

“神明降临的那天，你会做什么？”

程诺觉得这声音仿佛从自己脑中响起，是那黑暗之海的深处传来的幽幽回响。正如面对异人时生出的哀伤情绪一般，此时程诺也同样没有注意到，无根之惧已经袭上他的心头，条条丝线缠绕在身。程诺感觉半截意识像是坠入寒冰，脆弱得轻轻一戳就会支离破碎，猛力地甩甩头，那种感觉转瞬间消失了。他没有看到，此时的枕谧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枕伟转过头，眼神重新聚焦，那种神圣感已经不知去向，他说：“至高神堂成立时间不长，但本质上和其他信仰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一点是我们信仰的神是真实存在的。堂内思想也不尽相同，你们见到的异人可以说全都是分隔派代表，他们将自身与人类区分隔出来，主张自我进化成为新的物种，为我所不齿。另一方人类派，主张借助主上的强大力量改变人类。”

从枕司令家出来后，枕谧仍然有点没回过神，程诺拉着他乘上飞梭，他们还需要去一个地方。在水门市时，程诺就有些奇怪，他们走过了西青庭的大半地盘，竟然只见到了寥寥几人。

杨文斌告诉他们，除了他那刚去不久的班子，其余灵魂战士都随着仙人出征，去漠北省的达赉湖狩猎名为禺疆的梅妖。根据秘密调查，近两年水灾频发的原因就是禺疆，再加上它是一只较为弱小的梅妖，军方将它定为了此次行动的目标。

“我该怎么称呼那位仙人。”

“本相真人，方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