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里都是黎族人!(1 / 2)

寒风呼啸,寨子里成群的毡帐犹如一颗颗巨大的蘑菇,庇护着帐内的人们,为他们遮风挡雨,鬼哭狼嚎的风雪肆虐拍打着帐外素白的苫毡。却吹不进堡垒般的毡帐。

徐二牵着战马缓缓的走到塔塔儿部边缘的一个帐子前,这里是他的师傅帖木儿的家,前些日子因为太晚的原因他没有赶来拜访,今日来到塔塔儿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看望帖木儿和他的家人。

“帖木儿大叔,阿依莫,你们在家吗!”风雪中,徐二的声音放大。

毡帐上贴着棉被的木门打开来,帖木儿走了出来看见徐二的模样放声大笑,“哈哈哈,徐二活脱脱的成了雪人,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一个穿着蓝色绒袍的少女跟在帖木儿身后,看见徐二的模样捂着小嘴也笑了起来,少女脸色红润,长得眉清目秀,头上扎着几个俏皮的小辫子,长得要比普通人都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闪动,从黎族商人那里买的流苏系在绒袍的腰间,小皮靴踩着被大雪覆盖的杂草向徐二迎了过去。

“呦!我们的阿依莫又长高了!”徐二取下战马上驮着的包袱递给帖木儿后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小女孩,“小辫子是安格婶婶编的吗,好看极了!”

“哼,徐二哥哥你都很久没来了,阿依莫都不想理你了!”阿依莫幽怨的挽起徐二的手臂向帐子内走去。

阿依莫如绽放的花朵,草原上的明珠,坚韧又温柔,她的大胆每次都让徐二又爱又怕。蛮族少女热情又直率,与黎族少女全然两种模样,徐二也说不出哪个更好。

“最近姆妈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帐子里照顾着。”徐二摸了摸阿依莫头上的小辫子开心的笑道,“安格婶婶真厉害,编的辫子既好看又复杂。”

阿依莫脸色微红,低下头偷偷的笑了起来,后又担忧的问道,“萨仁婶婶好些了吗?家里有从黎族商人那里换的麻黄,徐二哥哥走的时候带些吧。”

“已经好很多了,阿依莫不要担心,现在每顿饭都能吃几块羊排呢。”

走在后面的帖木儿看着这一幕无奈的笑了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三人迎着帐外的风雪进了大帐,关上了被棉被封盖住的木门,帐子内很宽敞,最中央能坐下八个人,这在大原上普通的牧民家里已经算得上极为奢华了。

“安格婶婶,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徐二搓着冻僵的大手向火炉一旁的妇女打招呼。

“是徐二来了呀,快来炉子这烤烤火!外面一定很冷吧。”安格热情的向着徐二招了招手让他过去,“还是老样子,帮着贵族们做做活来换点东西。”

“一定要注意保暖啊,现在的风寒很严重,患上了不容易痊愈。”徐二已经围在了火炉旁。

他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妇女说道,“对了安格婶婶,姆妈给您送来了一匹绸缎,她说您的手艺好,这匹绸缎让您做衣服穿。”

“萨仁额齐的心还是那么的善良。”帖木儿卸下包袱故作哀伤的埋怨道,“可惜徐二并不心疼他的帖木儿大叔,都没有拿来萨仁额齐亲自酿的美酒。”

“帖木儿,早就说过不能再喝酒了,你怎么又不听话了!”未等徐二作答,安格恼火的斥责她高大的丈夫道,“上一次喝醉之后差点把家里快要下崽的马儿杀了,是不是又忘了!”

“那畜生护犊子!连我喂草都不让靠近,养着那个畜生干什么......”帖木儿自知理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徐二和阿依莫看着这一幕大笑出声来,无论是黎族还是蛮族,女人的地位永远都要矮男人一头,徐二能够理解,因为战争的原因,男人要上战场杀敌来换取土地食物和地位,女人只能在家里做活和生孩子,出现刚刚的那一幕徐二并不惊讶,帖木儿大叔和安格婶婶的感情深厚,这一幕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帖木儿大叔,白月节快要到了,我带来一瓶酒给您。”徐二轻轻的从长袍里取出来一个酒囊递给帖木儿。

“嘿!臭小子还是你心疼帖木儿大叔。”帖木儿抢过酒囊大笑称赞徐二。

“这不是要给您一个惊喜嘛。”徐二转头看着安格笑道,“安格婶婶,白月节快到了,可以让大叔喝点酒了吧。”

四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聊天,蒙克作为塔塔儿部主君信任的守卫,要时刻守护在哲别身边,哪怕是一些场面宏大的节日有时候也不能回家团聚。阿依莫将装满热奶的杯子递给徐二,然后坐在它身旁安静的看着炉子里的篝火。

“徐二,这次来塔塔儿部是有什么事吗。”帖木儿问道。

“帖木儿大叔不知道吗?”徐二微怔,反问道,“您不知道今天龙城的那个二王子素可心要来塔塔儿部和哲别主君商讨事情吗?”

“害!这是机密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你也不应该说出来的徐二。”帖木儿教导徐二道,“这种事情能邀请你来,看来哲别主君对你很器重啊。”

“大叔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没事的。”徐二笑着说道,“多亏了蒙克大哥经常提起我,不然怎么会入哲别主君的眼呢。”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帖木儿内心激荡,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最需要的可能并不是美酒和女人,往往只需要一个对他坦白率直说实话的人。这个世界上骗子太多了。

四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聊了很久,像是一家人一样,不时传出大笑声和少女的脸红,不知过了多久,徐二只知道外面的天色快要黑了下来。

按照帖木儿的经验,现在大概是下午申时了,因为在极东部的大原上,冬天的时令要来的更早些,徐二起身向帖木儿一家告别,距离约定开宴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他还要去另一个帐篷看看那个公主如今怎么样了。

徐二阻止了三人要出来相送的念头,外面真的很冷,不出来是最好的选择,他带好毡帽拾起战马上的缰绳慢慢向外走去,突然从眼角的余光看见自大帐内跑出来的少女。

“阿依莫你出来干什么!”徐二转头向跑过来的少女阻止道,“快进去,外面太冷了!”

“徐二哥哥,这个你拿着!”

徐二盯着阿依莫塞到自己怀里的包裹有些愣神,他张了张嘴未等说些什么,那个脸色红润的清秀少女一路小跑了回去。边跑边对着手心里呵气。徐二打开素布包裹看着里面用缎子做的袍子和一双小狼皮靴子,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他站在刺骨的寒风和大雪里,并未感到寒冷。内心升腾起无尽的温暖和感动。

他的血亲被屠杀殆尽,除了远嫁他国的一个姐姐,再没有一个亲人了,这个世界对他以残酷,却又让他在绝望崩溃的边缘遇见了一群淳朴,善良的人们,他们爱他甚至要比爱自己更多。徐二将包裹藏进棉袍里,生怕被雪水弄湿。

寨子正中心的大帐是哲别主君主持事务的地方,徐二走到寨子北侧,离正中心的大帐不远处的一座毡帐前停了下来,他默默的打量着毡帐,思考着要不要进去问候一下。还是在门外打个招呼就走,未等他做出决定,门已经被打了开来。

叶静颜披着红色的大氅,她静静的站在雪中,看着手牵战马的徐二,徐二被她看的有些慌张,眼神不知该看向何处,却又不敢将目光移开,他的心脏像是被钝器击中了一般,让人窒息的无法呼吸,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不知为何徐二却能从那双清澈晶莹的眼中看出一丝幽怨,幽怨中的怜意让人想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徐二将军真是忙人,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望静颜。”不知过了多久,站在雪中的少女突然开口。

徐二回过神来,将目光移开,看着前方的草地轻声道,“公主殿下请恕罪,徐二要在家里放羊喂马。”

“哦,原来放羊要比看望静颜重要!”叶静颜幽幽的说道。

徐二头放的更低了些,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长筒绒靴。他并未回答,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这个公主像是在和他打情骂俏,所以徐二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进来坐坐吗?”不知过了多久,叶静颜再次开口。

“好。”

帐子内要比帖木儿的家还要宽敞,贵族的银器装饰在四周,不知名字的大毯平铺在脚下,踩上去柔软极了,徐二发现帐子内除了披着大氅的叶静颜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请坐吧。”叶静颜半跪在毯上继续道,“将军还是叫我静颜吧,静颜早就被虞朝抛弃了,公主的名号也不过是打发草原的大汗。”

徐二坐在叶静颜的对面展颜笑道,“现在突然觉得和当初见到你时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哪里不一样。”

“好像不是那么拘谨了。”徐二摸着下巴思考道,“胆子好像也变大了。”

徐二不知道这段日子叶静颜经历了什么,或者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只是从内心里觉得这个公主变得像个人了,或者说像个普通人了,最初时这个公主全身都散发着贵气,那不是故意而为之,而是长时间沉浸在某个环境内久而久之养成的气质,最开始他的身上好像也有,徐二胡思乱想着。

“你看那里徐二将军。”叶静颜指着毡帐门右侧的悬窗说道,“我每天都会盯着那扇小窗户,就是盼着你能来。”

叶静颜皱了皱鼻子眼圈微红的说道,“我托人捎回长安和帝都的书信到现在也没有回信,我想要么是帝都出了大问题,要么就是我真的被抛弃了,虞朝已经不在乎这场和亲了,我的死活也没有人在乎了。”

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蜷缩起双腿,将头埋在膝间,心中的悲痛终于不再抑制.眼泪像倾盆大雨一样哗哗地往下流。她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来倾诉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吴婆也离开我了!”叶静颜小声的痛哭,生怕哭声传出帐篷,“没有人管静颜了......”

豆大的泪水滑落在毛毯上,徐二看着这一切,心像是被刀绞般一样痛,压的他喘不过气,这个小女孩独自在帐篷里呆了这么久吗,周围没有一个人会说黎族话一定很孤独吧,就连唯一陪着她的吴婆也离去了,她每天都看着那个小窗户,期盼自己的到来,今天他来了,她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徐二咬紧牙关,恨不得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锤上几拳,你这个败类!为什么不早些来呢,为什么不托阿依莫来陪她呢。为什么不将她接去北海呢,徐二越过中间的火炉,来到叶静颜的身旁,轻轻的将叶静颜挽了过来,叶静颜伏在徐二的怀里呜咽不清的说着什么。徐二只是静静的抚摸着她的脑袋,以做安慰。

“他们不在乎这场和亲,那就是准备好了要和蛮族打仗,为何当初非要让我来呢。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吴婆那天就躺在我的怀里再也没醒过来。”叶静颜痛苦的诉说着这一切不公,“叶静颜你真是个祸害!就连疼爱你的吴婆也被你害死了!”

这些话像是刀子般扎在徐二的心里,他痛苦的眉毛挤作一团,眼神中的满是想要弥补这个女孩的愧疚。

“静颜你不是祸害。”徐二的声音有些苦涩,“我才是啊。”

大虞王朝眀帝七年的那场屠杀,诸侯的联军一直追到北海后的大原才算结束,北野侯王玄谟率领着他的军队因为种种原因,而屠灭了巴林部,宰杀了龙城巢合氏的大将禾鲁将军。

后明帝赔送大量金银,绸缎,战马,并将鲜虞小女儿封为静和公主远嫁大原以求和亲,来为诸侯惹下的麻烦买单。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北野侯王玄谟和他的智将凌霍知道,当事人徐二也知道。

家乡人的亲切感,让叶静颜在陌生的地方找到了归宿和依靠,她轻声的抽泣,全然没有听见徐二说的话。

“公主殿下,哲别主君摆了宴席请您前去参加。”帐子外传来生硬的黎族语。

叶静颜离开徐二的怀抱擦了擦眼睛里的泪珠,整理好情绪回应道,“感谢哲别主君的款待,静颜马上就过去。”

听着帐外渐渐离去的脚步声,叶静颜对身侧的徐二说道,“抱歉徐二将军,静颜失态了。”

徐二看着叶静颜憔悴的容颜,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在哲别主君大帐里见吧,我也会过去的。”

说完徐二便起身离去,叶静颜看着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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