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静和公主(1 / 2)

嫁作草原国,再见别时难。

圣恩愁远道,长路泣歌行。

关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

妾心何所断,所断为长安。

这是叶静颜出塞前在闺房所写的一首诗,那年她刚满16岁。

少女掀开窗帘的一角眺望前方,参天的古树林立在道路两旁,满地金黄的落叶是枫林巷子的一景,她小的时候经常和母亲来玩,马车继续前行,满树白花的流苏在秋风里摇曳,道路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像是为这个少女送别,阳光透过红纱映照在少女的脸庞,明眸皓齿,相貌甚甜。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笑的温婉羞涩。

“笑了!公主笑了!”

婢子偷偷的向马车里瞄,看见了这一幕,顿时一惊,然后一路小跑到最前方骑着战马的男人面前小声的汇报。

男人昂头看着前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婢子识趣的又小跑回马车旁跟随,她的责任就是照顾马车里的主子。她已经照顾这个主子两年,两年前晋升为主子的婢子,让她高兴了好半天,因为静颜郡主是出了名的安静乖巧,从不折腾下人,从那以后主子的衣食住行由她全权打理,但是两年来她从未见这个主子笑过,甚至最初,经常一个人偷偷哭泣。

“好久没见我的女儿笑过了啊......”骑着战马的男人低声自语。

车队走在城中,热闹非凡的长安,今日安静极了。马车压着路石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像是一曲离歌,为远去的人送别,最前方的男人身披大氅,手持佩剑,周身围着披甲带刀的武士。

“国主,快要出城了,您请回吧。”带刀的将军打马从后方赶来。

“再送一段吧,关宁,我女儿的这一路就交给你了。”男人沧桑的声音略显孤独。

“只要关宁不死,定护送公主到大原。”带刀的将军低头领命。

终于走上了这座城最繁华的长安街。十里长安大街的盛名流传久远,道路两旁围满了人,披甲带刀的武士们分列在车队左右,男人骑着战马走在最前方,为他的女儿开路。宽厚的背影略显萧条。

“天恩浩荡,福泽长安。郡主大义,去时风顺。”

成千上万的鲜虞人恭候在道路两侧,衣着光鲜,马车路过时,男女老少一齐跪倒叩头,富饶的长安城一时山呼海啸,红灯笼挂满了人山人海的长安街。少女撩开帘子的一角,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偷偷的向外看去。在这种尊荣面前,少女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道路两侧的声音持续不断,平时她可以忍着,不去想着。但现在,鲜虞的妇孺老少声传进少女的耳朵里。告诉她就要远去了,泪珠在她的眼圈打转,她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内心堆砌来隔绝世界的城墙瞬间倒塌,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少女趴在扶手上,将头埋在手臂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内心压抑的太久了,她的哭声极大,但却被淹没在人海茫茫中,像一条鱼儿,想要露出海面喘口气,却被一浪接一浪的水花打压下去。明眸之间露出怯懦。无助的抱紧自己臂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依稀能够听见鲜虞人的声音,此刻的车队已经行驶到了城门处,长安城巨高无比,苍鹰在古老的城墙上徘徊,风被阻挡在墙外,这座伫立在关东以南的古城,远远的看去,像是乌云一般压的人喘不过气。

披着大氅的男人兜转战马,走到了马车一侧,车内撩开的帘子又被悄悄的放了下去,男人看在眼里轻轻一叹,这个小女儿不像她的姐姐妹妹们,会撒娇,会说话。经常逗的这个父亲哈哈大笑。

和这个小女儿讲话时,也不过是一问一答那样。但若问他最喜爱哪个女儿,他一定指着角落里最安静的那个笑着说,“这是我最爱的小女儿。我以后要给她找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保护她。”

“终究还是恨这个没用的父亲吗。”男人心里自责。

他很想和这个女儿说说话,但在三年前的诏书后,他告诉这个女儿,要嫁给草原的大汗,女儿便再也没有去给男人请过安。

千人队伍整齐的立在城外,这是公主出塞的和亲队伍,队伍从长安出发,走千里,过雁门关,剑门关,过北海。一路由鲜虞卫将军关宁护送到大原。

“我的女儿不跟她的父亲告别吗?”男人沉默良久叹道,“最后一面了吧。”

他等了很久,没有得到回应,摇了摇头苦笑不已。向着前方领军的人摆摆手。

“出发!”关宁得到示意后,抬手喝道。

千人队伍整装待发,渐行渐远的路,少女终于回头掀开帘子的一小角,泪眼朦胧的瞧着越来越远的身影,那个身影静静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到了最后,只能看见立在天地尽头的黑点。那个黑点久久不肯离去。

“玉树......”

.....

风吹起男人的鬓角,青丝间已有白发。握着缰绳的大手隐隐颤抖,似是内心在极度挣扎,过了很久,男人才回过神来。

鲜虞国主代代忠君。叶姓皇族的分家,效忠于帝都的皇室数百年。明帝十年,叶云承的小女儿在离别之际掀开的那一角悲伤,令这个忠君诸侯内心隐隐作痛。

“宣左相!右相!护国大将军。我在昭阳宫等他们!”

风中传来叶云承的决断,他早已骑着战马狂奔开来,似要把胸中的闷气发泄出去。身后的护卫紧紧的跟着这个国主。

这让道路两侧的臣民一阵恍然,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青葱岁月,那个时候,年轻的云承公子也如现在这般,飞奔在长安大街上,云承公子,少时飞扬跳脱,放荡不羁。

整日在市井间流连,也是他的兄弟们最不担心争夺爵位的顽皮公子。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最不可能的人,往往也最容易得到。

闲帝在位三十七年,三十七年国泰民安,风平浪静,却饱受臣民咒骂,后世人讥讽闲帝,将大原龙城的帐篷奉为上朝,常年进贡。换来虞王朝安宁的三十多年。

而也是那一年,没有战乱的原因,云承公子的父亲鲜虞侯,大力整顿,重整国土,人文风貌达到了顶点。无论是朝堂和民间,都是一片奋发。他的儿子们为了迎合这个勤奋刻苦的父候,也是拼了命的学习来帮这个老爹分担。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各个领域优秀的年轻公子。

唯有这个十二公子和他的十七弟,整日游手好闲,打马长安,混迹市井。民间称呼这个不学无术的十二公子为无忧公子。他的哥哥弟弟们包括自己的老爹整日为了臣民百姓的未来,国家的富强而发愤图强,这个无忧公子,常常被人拿来做比较,而这也更使得那时叛逆的十二公子更加放肆。

鲜虞候这一生励精图治,却难有作为,他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会被国都的皇室宗家吸干血液,因为这个鲜虞候既愚笨又忠诚。一点也不知道藏着掖着。

但他是一个好国君,为了这个国家储备了无数的人才。最为出名的便是后来的左相寇负,以及两朝丞相的王歧石。和纵横华夏多年的名将顾元武,鲜虞国三军统帅,护国大将军。云承公子的启蒙老师。也是鲜虞国卫将军关宁的老师。

顾元武在十二公子纵横长安街头时,已是一代名将了,那时的顾元武刚至中年。在回长安处理军务时,身着便装的顾元武看见了无忧公子。

闲帝二十三年,长安城的一家酒楼里。

“我的大少爷们!这次真的不能赊账了唉,小本买卖经不起吃!”老板弓腰陪着笑脸哀求道,只是笑的比哭还要难堪。

这群混混平时不敢如此嚣张的,欺负小商小贩还可以,却是不敢在这种有门面的店里惹事,谁知道前些日子认了个有钱的主当大哥。最初确实给钱,大把大把的垫金砸的老板笑开了花,才过了短短数日,便开始吃起了白食。

这老板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主,想着吃就吃了,反正之前赚的他们身上钱也够本。但这一伙小混混吃也不好好吃,经常跑到别的饭桌上敬酒捣乱,惹得众人心烦,现在生意也是越来越少,老板无奈,本要去衙门告上一状,托人打理才知道这群混混领头的是十二公子。只得硬着头皮找理由逐客。

“去你奶奶的!老子们啥时候差过钱。”一个人喝红着眼开骂,“我大哥!嗝,最近有难,你不识抬举啊老登珠子!”

说着说着,这几个小混混竟然开始摩拳擦掌了起来,而无忧公子,喝的醉眼朦胧,早已斜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老板也不是好惹的主,心里想,在自己的店里还能让你们欺负了,真以为小人书看多了,店老板就是挨揍的份?

老板脑门一热豁了出去,嗷一嗓子大喝道,“有人找事啦,出来人!快点的!出来!”

这一嗓子吓了众人一跳,无忧公子也被震醒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跑堂的,算账的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跑堂的往酒店的后院跑去,过了一会儿又出来几个拿着菜刀的厨子。一时间热闹极了。门外围满了看客。

“两军对峙,一鼓作气。”中年男子往嘴里扔着油炸花生米,“再而衰,三而竭。”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双方,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却没有一个动手的,竟然满嘴的乱语争吵半天,两伙人终于遇上了对手,骂战一时不分胜负。围在门口的众人大声起哄。

而就在这时无忧公子被吵醒,一拍桌子,大喝道,“我鲜虞男儿男子汉大丈夫,岂是如此对垒?成何体统!”

众人一惊,不解这个公子用意,心想你一个鸡飞狗跳的主还想着单挑不成,却也听的津津有味。想要看看后续如何。

“拿骰子来,一盘定输赢!”

四野安静数秒,随即一片哗然,大骂这个无忧公子无耻。不光丢了他老子的脸,也丢了鲜虞的脸。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顽劣的无忧公子,得此一见真是不虚此行。

“怎么着?不敢了?”年轻的叶云承放声狂笑,“哈哈哈,那就继续赊账,治治你这个小老板的脾气!”

小混混跟着起哄,一时间场面闹哄哄的,酒店的老板也不知如何是好。

“赌,我和你赌。”

“谁?”

众人顺着声音找到了说话的人,坐在角落里,桌子上有一盘油炸花生米一个酒杯一壶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朝人堆走来,“我和你赌,你赢了,酒钱我给你付了。我赢了,你任凭老板处置,如何?”

小混混也非等闲,有着阅人的本事,那男人虽中等身材,却器宇不凡,应该有两下子,自然不会让这个男人来搅局,几个小混混大摇大摆的走来,刚要扬手阻拦,却被中年男子混在人群里的亲兵误解,以为要给这位大将军一巴掌,只听见一声大喝,喝声竟震的几人一动不敢动。

“找死!”

“你…你是谁?”

未来得及问完,年轻人也不听解释就冲了过来,不过片刻,骨折哀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酒店,几人哀嚎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知道,这群混混惹了不该惹的人。

“关宁,不要冲动。”中年男子扬手打断还在动手的年轻人。

“是。”

男人又看向醉酒的云承公子问道,“不敢赌了吗?”

“好!”叶云承岂是被吓退的主,答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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