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刀术的帖木儿和善良的萨仁(1 / 2)

明帝十年,秋,伊敏河上有风吹过。斜阳照在大地上,年轻的男人躺在长草的大地上清风拂过。

“时光飞逝,眨眼间就过了三年。”黎族模样的年轻人抚摸着凑到他脸庞的骏马。

年轻人的手边躺着一把宽厚的骨锋刀,他记得三年前,逃亡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冬天。那年也是躺在长草上,然后被姆妈救起。再然后他就在姆妈的大帐里生活了三年,被那个朴实的蛮族妇女照顾着。

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坡上,一时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年轻的武士在等他的师傅,教给他骨锋刀术的师傅。他经常想,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当身陷绝望,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他遇见了善良的妇女,将他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姆妈,此刻的他会变成为什么样子。或许是一只复仇的野兽?黎族模样的武士摇摇头笑了起来。

远远的有人骑着大马赶来,还隔着数百米,那个骑着大马的身影便呼嚎起来。静谧的世界被马蹄与蛮族男人的嗓门打破。

“徐二!等了很久吧。”蛮族男人喊道。

“帖木儿大叔!我带了姆妈酿的好酒!”徐二坐定身子拿起手中的酒囊向着前方招手放声回应。

片刻间,烟尘弥漫,高大的蛮族男人从天地间驰到了黎族武士的近前。灰色的骏马定在原地,中年男人下马打趣道,“哦?萨仁额齐的美酒,你个臭小子真是会办事!”

“知道帖木儿大叔就好这口,我可是求了姆妈好久呢。”

“哈哈哈,臭小子,我的女儿要是长大了一定让她嫁给你!”蛮族男子爽朗的笑道。

徐二一呆,他想起了那个经常红着脸的蛮族小姑娘。两年前在伊敏河旁,徐二从几个蛮族小伙子手中护住了那个小姑娘。虽不会武功,但是仗着自己比他们大了几岁,将小姑娘护在身后。最后帖木儿的儿子赶来,将那几个欺负他妹妹的小伙子打跑。

帖木儿的儿子蒙克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是塔塔儿部的年轻武士,经过蒙克的引荐,徐二认识了塔塔儿部的牧民帖木儿,这个高大爽朗的牧民,是蒙克的父亲,他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喜欢喝烈酒,喝醉后喜欢唱着古老的牧歌,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武士。也是为数不多对黎族人偏见较低的蛮族人。

“阿依莫最近在干什么,好久没见过了。”徐二问道。

“在家里做活。”帖木儿感叹道,“现在的草原不安生,不让她乱跑。”

徐二拔出骨锋刀,在空气中挥舞。然后收刀,再拔刀,劈砍。做着重复的动作,回头朝着蛮族男人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帖木儿一怔,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孩子。

突然明白了华夏人说过时光易逝这个词,那时弱小的就像绵羊一样的孩子,还举不起来骨锋刀,短短两年的时间,已经长的很高了,也壮了不少。在刀术中的积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草原人的刀术是不外传的,何况是个黎族人,更不应该教。那年在塔塔儿部的帐篷里,围坐在火炉旁,这个孩子对他说了很多的话。他又用了很长时间来观察这个孩子,最终做出了决定。

刀是用来杀人的,生在一个乱世,谁也不能避免一些突如其来的灾难,而他希望这个弱小的孩子将来能够有一个保护自己的技能。至少在生死之间,他能够相信手里的刀。

“骨锋刀是蛮族的重骑兵标配。”帖木儿漫声传授,“要比普通的马刀重很多。所以要有一个强壮的身体。”

帖木儿的目光打量着年轻人,这个黎族面庞的年轻人在两年的时间变化很大。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纯净,眼睛里永远藏不住事情,而这样的人也往往会吃亏,这个孩子在大原上做了几件事情,让帖木儿当初改变了一些顽固的想法,他最终决定教给这个黎族人刀术,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勇敢和善良!

“帖木儿大叔在看什么?”徐二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臭小子脸红什么!”帖木儿开心的大笑,“萨仁额齐可给你吃了不少好吃的吧,现在像个小牛犊一样强壮,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我们蛮族的小伙子咧!”

徐二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帖木儿是一个能带给别人快乐的蛮族男人,他会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也会安静的聆听别人的故事。这个高大的男人带着遮帽,圆圆的脸,常年在大原上放牧而被冷吹的脸通红。他穿着牧民们常穿的宽袍子。腰间随意的别着一把弯刀。

“毫不客气的说,我的刀术草原上也没几个是对手!”

前年的打马节日,这个高大的男人用手中的长月弯刀,打败了七个大原上有名的武士。那时的徐二和牧人们围在场外给帖木儿喝彩。

“徐二,你已经学会了我所有的东西。”帖木儿打开皮囊子喝了一口小酒笑着道,“但我今天要教你的是我也逐渐忘记的东西。”

“帖木儿大叔也不会的?”

“是的。”帖木儿漫声道,“草原上没几个是我的对手,那只不过是别人的称赞,大叔从来不会把这种称赞放在心上,因为真正杀人的刀术,是要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是要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男人才会懂的。而不说大原上的其他部。只是龙城大族帐下出了名的武士便数不胜数。”

“帖木儿大叔的刀术不是表演,是真的很厉害。”徐二摇了摇头。

“哈哈哈,刀不要停下来,继续挥舞!”帖木儿听着赞美朗声大笑,“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战场上是不一样的。你甚至没有时间思考怎么活着,你只能往前冲,一直往前冲,然后杀敌。”

一个人能够从战场上支撑下来,是需要很多因素凝聚在一起的,主将的决策,两军的差距,首领的勇武,还有占据大部分的运气。但,这些都不是必然因素,你自己所能把握住的,只有手中的刀和自己的体力。

帖木儿当初给徐二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告诉他回去后,每天都吃牛羊肉。让自己成长为一个浑身充满力气的汉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将来在某个战场上疲惫的举不起来刀,像牛羊一样被宰割。当然......他更不希望这个孩子有上战场的机会。

“我知道的。就那样......拼了命的往前冲。”徐二轻声回道。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西阳的男人们拼了命的往前冲,所要做的就是歼灭敌人,或者被歼灭。没有别的选择。

山坡有风吹来,帖木儿紧了紧宽袍子,仰躺在草地上看着落日后的天空。火烧般的云中隐藏着月亮。粗糙的大手满是老茧,握着酒皮囊大口的向着嘴中倒去。听着风中刀的呼啸声,然后满足的咪上了双眼。

“我们草原人最厉害的是马背上的功夫和隐藏在暗处的弓箭。”帖木儿眯着眼睛说话,“而我偏偏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教给你,你会不会心里有所不满。”

未等徐二作答,帖木儿继续道,“草原人自小生活在马背,这种功夫说是天生的也不错,而弓箭嘛!帖木儿大叔也只是能射十几米外的猎物而已,跟那些雄鹰般的弓手实在没法比。”

“帖木儿大叔不要多想,徐二能够学会大叔的本领,已经很满足了!”

“嘿!你这小子啊,什么都不争是不对的。”帖木儿嘲笑道,“这样以后媳妇都找不到!”

“大叔不是要把您的女儿嫁给我嘛。我可等着呢!”

帖木儿不止教给徐二刀术的本领,还教给他做人的道理,可能蛮族人的道理并不适用于这个黎族的年轻人,但帖木儿还是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

他希望徐二成为一个男子汉,两年前还是个见到人就脸红的男孩,说着文质彬彬的话。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永远没法改变。这个年轻人终于学会了自嘲,也学会了回呛。说明这个孩子的内心已经渐渐的强大了起来。帖木儿已经很满足了。

“萨仁额齐酿的美酒要比蔑儿乞烈酒还要烈!”帖木儿的圆脸通红,沧桑的嗓子朝徐二喊道,“小子要不要来一口。”

“嘿!真的吗帖木儿大叔!”徐二收起战刀快步来到帖木儿身旁坐下,“姆妈不让我喝酒,说酒是坏事的根源。”

“女人啊!总是这么婆婆妈妈。来!”帖木儿伸手递给徐二酒皮囊豪爽道,“徐二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喝酒了。在我们草原十六岁的男子汉,就可以娶媳妇了!”

“我们草原的汉子,就是要喝最烈的酒,吃大块的肉。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明天吧!哈哈哈。”帖木儿突然大笑了起来。

伊敏河下游,两匹骏马结伴吃着嫩草,落日的余辉照耀在平坦的山坡上,黎族的年轻人和蛮族的牧民开心的说着什么,不时手舞足蹈。

这个画面定格在明帝十年,徐二一生中珍贵的时光。多年以后的居庸关战场上,徐二躺在尸山血海中,眼中总是搀着泪水,却笑得无比开心。“帖木儿大叔,你的身体还好吗,你的学生找到了更烈的酒,但好像没办法带回去给您品尝了......”

“帖木儿大叔,听说华夏的公主快要嫁过来了。”徐二询问道。

“是啊,当年黎族军队灭了巴林部的补偿。”帖木儿感叹道,“禾鲁那个男人也死了,听寨子里的人说那个公主今年刚刚成年便被迫嫁了过来。入冬之前,黎族的使团会带着粮食还有公主能到北海。”

“都是我的原因啊......”徐二抿了一口酒低声道。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