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锄禾日当午”的李绅(2 / 2)

当时天下人都在吃韩愈和李绅的瓜,唯独皇帝一人蒙在鼓里,他甚至天真地以为李绅自己想到基层锻炼、为国分忧。实际上,这一切都是以牛僧孺、李逢吉为首的牛党设计的圈套,他们充分利用了韩愈和李绅脾气火暴的性格弱点使其相轧,从而打击李党的势力。后知后觉的李绅便这样成了人家的“棋子”,等他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

李绅临行前,唐穆宗还让人带着礼物去慰问李绅。结果李绅当着使者的面号啕大哭:“我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呀,李绅只想陪皇上终老。”对于李绅的申诉,唐穆宗高度重视,在听取了李绅的禀报之后,撤回了将李绅外放的决定,并给他安排了户部侍郎的官职。就这样,哭了一场的李绅摇身一变,成为大唐“财政部的副部长”。

4、司空见惯的李绅变了

然而,李绅终究还是没有逃过牛党的魔爪。唐穆宗去世不久,唐敬宗登基,这个少年天子对朝政不熟,牛党趁机在小皇帝面前诬陷李绅,李绅瞬间就被贬到了遥远的端州(今广东肇庆)做司马。这个岗位是唐代被贬高官的标配,属于一个没实务的闲官。

之后的十几年间,李绅又分别在江州、滁州、寿州等地担任过地方官。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岗位根本满足不了他对权力的欲望,他已经爱上荣华富贵和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曾几何时,李绅“一盘鸡舌杀300只活鸡”的段子广为流传,但史料中没有此类记载,应是谣传。但李绅生活开始腐化倒有根据,唐朝人便记录过,当时的孟启在《本事诗》中为大家分享了一个关于李绅的故事:话说刘禹锡从和州调入京城,正好李绅也处于岗位调整的空档期,也滞留在京城,李绅便请刘禹锡吃饭,还让歌妓助兴。刘禹锡在饭局上赋诗一首:“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杜韦娘》是当时的教坊曲,而司空则是对曾任要职的李绅的敬称。刘禹锡的意思是:梳着宫女式样发髻的歌女唱着《杜韦娘》让人如坐春风一般,李司空自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可是我这个从江南回来的刺史却是很不习惯,简直要断肠销魂了呀。

对于刘禹锡的这首诗,后世解释不一。有人认为刘禹锡对宴席上的奢华感到不满与痛惜,于是写下了这首诗,表达了对李绅的谴责与劝诫,也有人认为这首诗是逢场作戏的恭维,而当时的李绅显然以为这首诗是对自己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谢,一高兴竟把歌姬送给了刘禹锡。不过刘禹锡的诗歌备受推崇、流传很广,李绅花天酒地的事儿一下便给捅了出去,而且还为后世贡献了“司空见惯”这个成语。

有人觉得《本事诗》的这个故事有演绎的成分,但李绅之所以被演绎完全是自己作的,他自己便毫不掩饰对荣华富贵的倾慕之情。自从官场失意后,李绅开始使劲写诗抒发心中的郁闷。然而,李绅此时写出来的诗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实性和百姓生活。

首先,他写诗喜欢摆谱了,不断使用华丽的辞藻去堆砌。其次,他的诗由现实性创作蜕变成回忆性创作,回忆的内容大都是曾经陪伴在皇帝身边的日子,在对朝廷歌功颂德的同时大力吹捧自己,将醉生梦死的官宦生活描绘得天花乱坠,将侍奉皇帝描绘得万分荣幸。再次,李绅还善于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比如他形容皇家庭院:“桥转彩虹当绮殿,舰浮花鹢近蓬莱。”这当中哪儿还有现实主义的影子。

如果说李绅早年的诗歌是“兼济天下”的话,那么他后期的诗歌关注的基本上都是个人得失了。明代文学家胡震亨在看了李绅后期的诗歌更是评价道:“大是宦梦难醒。”的确,李绅的官瘾非常大,当年那个写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青年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5、变成了耍官威的酷吏

因为官瘾大,李绅也不太关注民生疾苦和社会时弊了。在滁州做刺史时,当地老虎很多,百姓通过挖坑、射猎等手段都制服不了,李绅到任后把这些设施都撤除了,老虎反而不伤人了。李绅还特意写诗歌颂自己:“南山白额同驯扰,亦变仁心去杀机。”原来野兽也能够被感化。

在李绅这儿,类似于“虎不食人”的事儿还不是个例。他后来担任了宣武军节度使,那年正逢大旱闹蝗灾,李绅告诉皇帝蝗虫到了他的辖区竟然不吃田苗了,想必也被感化了。当时的皇帝唐文宗竟信以为真,还通报表扬了李绅。这几件荒谬的事都见诸正史,正史也讲不出野兽和蝗虫为何不找李绅的麻烦,但后人却觉得细思极恐。

李绅的官威很大。唐代人范摅在《云溪友议》中就记载了几条李绅耍官威的事儿。比如李绅年轻时曾寄宿在同族长辈李元将家中,并叫人家叔叔,但李绅发迹后李元将前来拜访,李绅却不开心。李元将将自己的辈分降到弟、侄,李绅仍不满意,最后直到自降为孙子之后,李绅才微微露出笑容。

李绅对百姓也很刻薄。在淮南节度使任上,他曾在冬季下令征收蛤蜊。蛤蜊通常聚集在深水区,必须潜水捕捞,所以夏季才是吃蛤蜊的季节。李绅的做法连底下的官吏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有县令上疏抨击他这种不“悯农”的行为,李绅最后只好作罢。

由于成了远近闻名的酷吏,当时很多淮南的百姓纷纷外出逃难。下面的官员向他汇报,李绅却很淡定:“你见过用手捧麦子吗?那些颗粒饱满的就会留下来,而秕糠就会随风飘走,以后这种事不用汇报。”由此看来,李绅依旧很了解农事,只不过,他已不在乎百姓的生死了,以至于宋代史学类书《册府元龟》直接将李绅列在了“酷虐”卷。

李绅终如自己所愿,官越当越大,并在71岁时位极人臣,得居宰相之尊。三年之后因为腿脚不利索,李绅又回到了江南担任淮南节度使。在李绅最后的日子里还因为“酷虐”卷入了一场惊天大案中。

当时江都县尉吴湘被人举报收受贿赂和强抢民女,李绅审讯之后便直接处决了他。这个案子引起了很大争议,因为吴家是牛党的忠实支持者,有人认为李绅是公事私办。几年后牛党得势,这个案子又被翻了出来,牛党认为李绅完全是炮制了一场冤假错案。尽管李绅当时已经去世,但还是被追加了一个“削绅三官,子孙不得仕”的严重处分。

当时就有人认为李绅做官过于暴虐苛刻,所以死后才会因为吴湘案受了处分。但实际上,当李绅疯狂投身到党争的旋涡中时,就注定其不可避免地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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