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隔300多年的家(1 / 2)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贾六在阴影里来回穿行,躲过巡逻的警察,摇头晃脑的醉汉,三五结群的社团人士。

路过黄大仙,老远就看到昏黄的一点灯火在漆黑的商铺群里格外醒目,贾六心生疑惑,往近前凑了凑,还真是家卖丧葬用品的老店,他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啪啪的声音,就像是孩童时代老师手持教鞭抽淘气娃手心。

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顺着老旧的门板缝往里瞅,说来也怪,从远处看这间小店简直灯火通明,可趴房门前看屋里,却昏黄一片,唯一的光源是两根腕子粗细的蜡烛,烛火无风自动,透着些许怪异,供桌前有一把竹制的摇摇椅,上面躺着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面相干瘦,病态的脸上挂满了汗珠,眉头紧锁,像是正在经历莫大的惊悚,滴滴汗珠在颤抖中滑落,皮包骨头的双脚被一只白净的小手托在胸前,视野外一只同样白净的玉手里持着两根哭丧棒狠狠的抽打着脚心,一边抽一边骂着不肖子孙之类的话。

“这是?”贾六心中更加好奇,额头贴的房门使了些许力道,谁料房门并未上锁,伴随着一声牙齿发酸的“嘎吱”,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缝隙,他心里一个咯噔就要转身开溜,余光向屋里扫了一眼,顿觉如潮水般的恶意铺天盖地般袭来,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天灵盖,:“这是!”

捧着店主双脚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手持哭丧棒抽打男子脚心的则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年轻女子,两侧还陈列着家丁门童等各式男女,清一色的惨白的脸,酡红的腮,白衣青纹,阴风徐徐吹动衣衫,传到贾六耳朵的确是冽冽的纸张被吹动的声音,那端庄女子放下手中的哭丧棒起身,一步一步的向门口走去,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青色的绣花鞋,脚步声确实竹竿触地的“哒哒”,不疾不徐。女人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癫狂,猩红的舌头片子舔舐嘴唇,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贾六双腿像不属于自己一样不听使唤,甚至连转头都做不到,视网膜上惊鸿一瞥给出刷屏一般的提示:

“你处在恐惧状态,暂时丧失身体主动权,你可以尝试挣扎,成功挣脱后会永久提升你对此类负面状态的抗性。”

“你处于……”

……

堂上烛火疯狂舞动,竹竿触地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扭曲舞动的影子如神如魔,她的身后也恰到好处的响起各式各样的尖笑声来烘托气氛。

贾六咬紧牙关全力挣扎,却毫无用处,汗毛根根直立,充血的眼球使他的视野也蒙上了一层血色,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如针扎,似火炙,那是亡者对生人本能的恶意,是鬼魅对活人本能的渴望。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贾六满脑子都是这个声音,惊悸潮水一般冲刷着他的神经。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屋内的小声低语也逐渐放肆。

“是人唉,真的是活人唉!”

“怎么办?怎么办?”贾六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脑子犹如浆糊一般,刚想去思考对策,就又被一股透心的凉意重新搅成混沌。“怎么办,怎么办。”思维被冻结一般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门内的人已经到了门前,如葱般的手指从门缝里伸出,在贾六的视野里越来越近。

巨大的恐惧到了进前,或许是肉体的挣扎和心底的挣扎起到了一丝作用,他的心底生出一霎那的清明,:“这是……纸人?”

几乎是确定的一瞬间,他在心里默念:“源力塑形,芙罗拉。”

意识深处,那座蓝色的深海堡垒中,一台培养仓里蓝色的闪光灯亮起,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野火战士推开了舱门。

蓝色的光点围绕着贾六僵硬的身体盘旋重组又消失,一个身穿青白旗袍的丽人出现在了门前。

几乎是源力塑形结束的一瞬间,贾六就摆脱了束缚,此前潮水般的恶意,和内心深处如临深渊的恐惧通通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温和。

面对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贾六下意识的微微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屋内的人一个愣神的功夫,他/她就推开了半扇房门,抬脚迈进了这间前一秒还恐怖如炼狱,这一秒又温暖如归家的小屋。

心神微动,下一秒他/她的身体就化为了无数的碎纸片向着堂前飘去。

身后的女子抬手去抓他/她的肩膀,去只抓到了几个稀碎的纸屑。

贾六开口,出现的却是悦耳的女生:“姐姐,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呀。”说罢,便自个坐在了堂前方桌边的椅子上。

贾六自己也蒙了,仿佛是身体快了思维一步,当脑子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反应。而当身体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发出对应的声音以后,大脑才发出指令,命令身体应该怎么做。

身后的青衣女子眉头微蹙,轻轻的关上门,这才转过身来:“哪有来做客还听墙角的客人。”长袖一挥,一股阴风便朝着正欲给自己倒水的贾六扑来。

贾六放下茶壶,身形陡然消失,:“姐姐莫要动怒。”屋内老少顺着着声音,却见到这不速之客依坐在房梁之上,脚上的纸做的白色高跟鞋挂在脚尖,悠哉悠哉的抖着腿,:“妹妹只是路过此地,见这屋子透着几分亲切,就到进前瞅了一眼,姐姐若是不欢迎,妹妹喝了这盏茶就走可好?”

“亲切?”长裙女子冷笑一声,定睛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倒真的与自己有个5-6分相似。

贾六看她沉思也不再多言,依坐在房梁之上,勾勾手指,一只由碎纸屑构成的小手出现在下面的水壶边,倒茶,放下水壶,端起茶杯,再送到贾六面前,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生硬。

下方的青衣女子眉头越锁越深。

化纸乘风倒是不足为奇,可纸身聚散瞬移之法没有个十年二十年的血煞供给连门槛都别想摸到,可眼前这人温和如微风,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血煞之气,甚是怪异。

至于这最后化纸成手,倒茶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纸人天生畏惧水火,水破其灵,火破其行,茶具为陶土经高温烧制,五行为土中带火,与纸人这样的阴体可谓天生不容。

可眼前这人信手拈来毫不费力,这…这怎么可能…

等她看到梁上纸人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的时候,只觉膝盖一软,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颤抖:“妹……老祖宗,老祖宗啊,救救我们这群可怜的人儿吧!”

她这一带头,堂前的纸人幼童以及左右的纸人奴仆也跟着跪地:“老祖宗救命啊,救救我们啊。”

“她们这是?”贾六懵了?这是闹哪样,可身体却先一步给出反应。

“不必如此,你我也算同宗,互相照拂是应该的,今日因缘际会,也是天意。你们也算是开了灵智的族人,这夜半三更的不好好吞吐月华。这…这…欺负一个睡着了的半百鳏夫做什么。”

贾六听着自己的言语,脑子的却越发困惑,仿佛是身体有了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本身的意识排斥在外了,源力塑形他使用过两次,无论是赤,还是卓尔都是仿佛开启了第一人称的游戏一样,如臂挥指,可这芙罗拉为何像拥有自己的想法,反过来控制他的身体。

可眼下也无计可施,只能暂且看着事态发展,等脱困之后,再做计较。

跪着的女子抬起头,戚戚道:“老祖宗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乃清朝初期的匠人,以纸人冥札过活,自悟70余载,于90岁高龄为我等画眼点睛,开了灵智。此后侍奉左右,至主人101岁归于黄土,主人待我等如亲人一般,不忍陪葬于黄土之下,就背着家人,把我等封存老宅,得以留世。”那女子娓娓道来,说及往日旧事,身畔金童玉女,家仆奴婢们也随言符合补充,再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片低声悲泣。

贾六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也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中,仿佛也在女子的诉说中,想起了自己的某些往事。

经过不短时间的沉默,那女子才从缅怀中出来,再次开口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指着堂前摇摇椅上即便睡着了也满脸痛苦之色的老板:“这个不孝子孙,整日闲散惫懒,家传的手艺也就学了点皮毛,眼见生意难以为继,竟想着要把店铺连同我们一起卖给别人。”

那女子说到此处更是气的浑身颤抖:“主人幼年从北方逃难至此,潦倒半生才攒下这点家私,此后十几代后人虽未再有出类拔萃者,也都兢兢业业,就算是乱世沉浮也有一席之地,结果这个不孝子孙的亲爹才去世月余,他竟开始张罗着卖祖产,我等生此间,长在此间,这里有我们与主人,乃至主人后人的所有回忆,断不能让这个不孝子孙断了主人传承。”

言到此处,女子在次叩头,跟着左右童子仆从也一同行礼,:“奈何我等无甚法力,只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在梦里吓吓他,可真正醒来时他能记住几分就实在不知了。”

贾六旁听至此,也算听了个大概,子孙要卖老祖宗留下的家业,家业自己不愿意被卖。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嗯……”贾六听得身体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可从买家那边想过办法?”

那女子神情激愤,跪行两步,再次叩拜:“老祖宗有所不知,那买家命格奇特,有吉神护佑,阴体不得近身,别说是做什么了,他第一次来店里,我等犹如被烈火炙烤,躲到后院方才好受些。”

“可是玄门中人?”

“不像,我看着就是个凡夫俗子。”女子顿了顿又言:“但是那人身上有血煞之气,或许通晓些鬼饲之法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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