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起（2）（2 / 2）

“现在哪里的工作都不好找。”女孩叹了叹气，“竞争者实在太多了，上学时拼绩点，拼实习，毕业了拼了命转正，转正后有拼了命的升职，升职了又担心被裁员，一关接一关，就和打怪升级一样，不过生活不是游戏，往往没见到boss就死在半路了。”

梁生呆呆地听女孩说着，“我从来没想那么多。”

“我上高中时就开始想这些了，规划越早越好。”

“那样很累的吧。”

“累，父母总是说早做规划早做规划，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现在我觉得他们说的对。”

“其实还蛮不错的，我从小和哥哥长大，直到我快十岁，他也为了工作离开了，全世界在跑，一直见不到人，在我看来活得快乐就很满意了，没有人管我，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你......”女孩愣了愣，“嗯，人太多都是漫无目的的走。”女孩说，她抬头看着梁生，眼睛里好像有着一片蔚蓝的海。

“该吃吃该喝喝，人没心没肺就好，感到失望和难过，很多时刻都是因为自己想要的太多。有人找不到工作难过，那是因为要求实在太高。有人因为孤独难过，可说穿了，孤独就是自由。”梁生慢慢说道。

“小时候我特希望没有人管我，管我穿什么衣服，管我去什么地方，管我学什么。读大学时这份梦想成真了，我去了北卡，选了一所偏远的学校，那是整整四年的闲暇时光，我和朋友们自驾游，我们环游世界，遇见了爱人，热恋又分开，你猜我最怀念的是什么？”女孩凑近梁生，悠悠说道，“是每天在家什么都有人管，什么都不考虑的时候。”

“这不是和你的理想背道而驰？”梁生疑惑道。

“我是不喜欢，但你知道看起来充满自由的旅行，要做多少攻略，一路上全是矛盾，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结果一眨眼时间到了该滚回去上学了。理想中的爱人也是中央空调，这还是同学偷偷告诉我的，最后老娘和他撕破脸了，让那些小姑娘都滚蛋，然后把他的行李扔到外面，因为是老娘的房子，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哪有什么可怀念的。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些照片，和拍下照片的那一刻。”女孩闷了整整一杯红酒。

梁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心想不会是喝醉了吧？

“听说你们香港，有一个地方叫坚尼地城，以前我幻想去那个海边喝酒，喝得烂醉，然后在海边睡一觉。”梁生沉醉地说，“本地人也经常去吗？”

“唔，以前总是在那里遛弯来着，后来审美疲劳了没怎么去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像大本钟一样，杂志上总是印着这个封面，但我第一次去时也只是在心里默念，喔，一个钟而已，等你去了屯门，那股对江湖豪情的期望一定会被人流冲淡。”女孩回应道，“胡夫金字塔，你是不是也觉得有趣？等你看到后，也就觉得，喔，就这？”

“照你这么说，什么都很无聊。”梁生想了想，“周末要不要去格林威治天文台？”

“有空就去喽。”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道，梁生这才想起连这位战友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梁生，生生不息的生。”他急忙答道。

“我叫林诗文。”

“那么，晚安，记得洗碗啊。”女孩留下一个慵懒的背影，诺大的世界，又剩下梁生一人。

真是自来熟啊，梁生心想。

“嗯，晚安。”只有他一个人，他自言自语，不知说给谁听。

夜幕升起，恐惧感又笼罩住他，梁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四肢如同固定在床脚，浑然不知汗水已经浸湿了被单，他的体内骤然升温似熊熊烈火般，皮肤如同承受着火焰炙烤，才刚印饮下的酒精瞬间就蒸发地一干二净，那股以往能够麻醉自己的醉意也消失了，唯一留存的只有清晰的感知和剧痛。

他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疾病，却连校医学部的医生也没看出来异样，临走时开了一剂定泰乐和一些抗焦虑药物。清晰的感知，让自己犹如在四面漆黑的牢笼里，黑暗中有人游走，带起一阵风，有人怒目，向天空嘶吼，有人喋血，不甘地倒下，一群群人与他擦肩，他们高举不灭的火焰，渐行渐远，他翻开掌心，看着一抹小小的火种绽放开来，又黯淡下去。

这是？眼前的一幕转瞬即逝。

他没有再多想，向他所认为的前方走去，这漆黑的世界里，早已失去方向感，就连走了多远都不知道。身体还是剧痛，意识却无比的清醒，某一瞬间他想会不会自己遇见了《超体》里的情况，大脑要完全开发，没多久又回过神来，有这个想法自己的大脑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继续忍着剧痛在黑暗里摸索，不住地伸出手向前探索，指尖触碰到一层如同冰盖一般的壁垒，实质性的触感。

随着他慢慢往前，指尖所触碰到冰壁在慢慢往后，他发现不管以怎样的速度，前方的墙壁永远都随着自己的移动而移动，就好像，一片深渊，触不见底。

慢慢地天空降下雨点，雨点飘过梁生的脸颊，打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这让梁生觉得至少这个地方不至于太荒谬，还是符合现实世界的规律，存在引力，氧气，氮气，大气循环，他在网上看过类似于此的症状，有一种梦，叫做清醒梦，即使做梦的人下意识的操控自己的梦境，神经中枢甚至会反馈些许的触感和味觉，只是这样的梦会让人清醒后依然感到疲累，大脑还是在持续运作。

但是，这触感也太真实了吧，如果是这种梦，也不至于完全控制不了走向，梁生心想，或许可以试着寻找黑暗的源头，他不断告诫自己，‘此刻我依然躺在卧室的床上，这一切都是幻觉，亦或是梦，是我的梦，我可以试着控制它’，实在是找不见源头，便想办法醒来，心中的执念推着梁生继续向前走，漆黑的环境下，除了前方的冰盖以外，他对前方的事物一无所知，但好在这如墙壁一般的冰盖帮他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会事先预知，然后往反方向跑。

雨点越来越大，浸湿了衣服，这雨也不对劲，为什么是烫的？他突然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是雨水的温度在变！上空的温度在升高！约莫走了半小时，雨水的温度已经接近五十摄氏度，

这是梁生的洗澡水温度，所以他瞬间反应过来。更是因为他唯一存在的感官便是触觉，对此他格外的敏感。

见鬼了，这是烤炉吗？他抱怨道，这温度持续下半小时，冰都得化了，这冰盖依然完好无损，他叹道，看来不能把这里看作和现实一样，慢慢地接受这一事实，只能用潜意识不断刺激自己的视觉，他当然怕死，雨水的温度接着升高自己怕是也要被煮熟了。可越拧巴，越是想看清这片世界，哪怕再坚持一会会，即使身体的剧痛一次次侵扰，越是这样，他就越好奇，越是要看清。

慢慢地，连向前的脚步也变得沉重，炎热的气温，让梁生不得不褪去身上的衣衫，能坚持一会是一会。像一只迷途的飞蛾找不到光的方向，在这漆黑的牢笼度秒如年，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死亡吗？或者只是一个边界？或许自己走错了，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梁生不知道掉落在地下，发出啪嗒啪嗒的是雨水还是汗水，他还是要继续往前走，走回去的路程自己一定是坚持不住的。

痛觉减少了？梁生不可思议地发现这每夜困扰自己的很久的痛觉在减退，还是有很强的痛感，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他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只想趁着现在走得再快一点，甚至小跑了起来，一定要出去，在高温爆发前出去。

痛觉越来越少，梁生也跑得越来越快，终于没了束缚，就连跑步都比原来快得多，这个跑步速度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快到了吧，应该快到了，梁生想着，他在黑暗里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是？有一滴雨水飘落在他的手掌，温度也比之前低的多，梁生仔细想了想，这，这是雪花，他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