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起(2)(1 / 2)

伦敦是一个怎样的城市?梁生在飞机上想着这个现在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望着下方的城市,灯火通明,长河横穿过闪着光亮的城市群。已经是午夜,从落地希思罗机场开始,飞机上的人便大排长龙,每年开学季的新生,大多都要排三个小时的队伍,排到了看着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问已经问了无数遍的无聊问题,走出到达出口在大盘长龙的停车场找到宰客的出租车,忍受一段呕吐感的路途,到那从未踏足过的陌生房间,遇见那个或许会改变自己一生的朋友。

很久以后,梁生坐在民航上看着这个已经被改造过的城市,又想起自己青涩时想过的问题,却还是难以回答。这座城市,每天都有异国的分别,有难以割舍的想念,有说着蹩脚语言的异乡人,还有浪漫的郁金香,有擦肩而过漫天而来的薰衣草。可这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的,遇见过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就连过去那常倚靠的青石白瓦,如今也同那如蒲公英般的记忆淡化如烟。

梁生在伦敦的住处在金融城,离伦敦大学主校区euston车站大概有五站,中间在国王十字换乘,他大概能想到未来的每个工作日清晨到大教室的狼狈。客厅的窗外是内透的办公楼,在拥挤中留出了一丝缝隙能看到水面的碧波,忙碌一天回到家,看着对面的中年人还在办公室加班,梁生叹道,那真是更糟心了,原本以为推开门就能看到素未谋面的舍友,推开门只看见飘窗上迎风飞舞的窗帘,那空荡的房间里,好像自己就要随着风飘走,到海角天涯。

他用了一天时间去触摸这座城市,就坐在公车上漫无目的,经过一片公园,和公园门口的雕像对望,经过一间花店,就买一束水仙,走到某个街角,送给喝着咖啡晒太阳的女士。他发现落日时,去塔桥的南边往对面眺望,能看到余晖打到对面的老金融城,那富余的阳光漫天挥洒,不吝啬地散落在他的脚边,梁生抬起脚,踩住洒在地上的太阳,阳光肆意攀上他的裤脚。

在阳光下,梁生怯意地靠在河边的长椅,很久之前,很喜欢的一首歌叫做《一不小心爱上你》,歌词让懵懵懂懂的他摸不着头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可怎么会,一不小心爱上你,直到如今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不小心播放到了这首歌。

这里的天气,大多是小雨,天空阴沉,关上窗户,风也找到空隙进来游走。

新生周过后,梁生才第一次去学校,主教学楼在Euston地铁站出口,大门就在街边,教授是一个秃老头,进门简单地介绍自己便开始讲课,梁生转着笔,心思跑到了九霄云外,和高中时的自己一模一样,像是机器般屏蔽掉了周遭的嘈杂声。第一节课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课堂上,后面的中国同学在桌子底下社交,一周后有人谈起了恋爱,有人忙不迭地参加着各种聚会,有人还是一个人坐在同样的位置望着天空发呆。

大多数同学来自南方,上海或者周边城市,还有一部分来自BJ和广东,沿海地区的国际学校实在太多,这种优势就很好地体现了出来,很多人都是初高中就在同一所学校,一个地方和一个地方的人抱团,聊着那些自己并未参与过的人生,所以梁生还是一个人,一个人来过又离开,他庆幸这种生活,他享受这种孤独。

日子日复一日,每天放学坐northern线五站回家,在肮脏的地下轨道里经历一场战争,灰溜溜地去tesco买每天要做的晚饭,同样的番茄炒蛋,就连盐都放的一样多,靠在落地窗前发一会儿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每天睡前需要喝一瓶烈酒,梁生越发的感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就像有什么东西封存在自己的身体里,最近这半年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痛苦到喝下一整瓶伏特加才能安静地躺在床上,即使一夜无眠。

这种枯燥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拜托拜托,万能的神明。

第二天,梁生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发现客厅随意乱放的酒瓶被整齐地摆放在柜子上,鞋架便边散落的鞋和包也被分类摆放整齐,多了一双renecaovilla的高跟鞋和平底鞋,印象中看过这双鞋的广告,大多数只有年轻的女孩子会穿。他突然愣住了,意识到前几天自己生活的不规律,有种羞涩感顿然升起,好像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人看了去。

“有人吗?”他试着向最里面的卧室呼唤,许久不见回应,出于对这位新室友的好奇,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见里面没有声音,便又敲了敲门。他叹道,应该早回来点的。他轻轻推开门,房间收拾地一尘不染,早已换上洁白的床单,窗边插着一束矮牵牛,床头柜放着一个相框,他不由得走进想看个清楚,就在想女室友会不会是个美女时,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照片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和年轻女人,扎着个小辫。我擦,带娃室友?梁生冒出古怪的想法,自己岂不是每天要和一个小女孩寻开心了。

“你是?”在他拿着相框仔细端详时,梁生被这声音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转过头看清声音来源,浴室,下意识也问了同样的话,“你是?”

“你的新室友,接下来一年请多多指教!”说着浴室的门怦地一声关上,“还有,不要随便进女生房间!”浴室里又传来一道声音。

“哦,哦......”梁生这才想起刚才香艳的一幕,微妙的氛围里,梁生记住她淡蓝色的眼睛。

不过没记错的话,她好像裹着一件浴袍,头发还没吹干,这让得梁生面红耳赤。但是,但是,跟照片里的人对不上啊,不对啊。

夜晚,梁生做了和往常一样的晚餐,只是这次做了两人份,“我要开动了。”说罢,梁生开始狼吞虎咽,就像一天没有进食的食肉动物,反正也没有什么比一进门一片狼藉更糗的事情了,面前的女孩就静静地看着梁生的糗态,也没有动筷。

“你每天都这么饿吗?兄台。”女孩强忍着笑意。

“唔,也不是。”梁生吞下一大口鸡腿肉,“周五的课太满了,一小时空隙,你知道吗,周围的餐馆人都爆满......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根本没时间吃饭。”

“那不如早上顺便做了中午饭带过去。”女孩说,“怎么样?”

“想到是想过,实在是睡眠不够起得晚,这样一来时间就不够了。”

“兄台,吃慢点,小心噎着。”那一抹优美的弧度出现在女孩嘴角。

“兄台,你那照片和真人对不上啊。”梁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拜托,那画质一看就是二十年前拍的,你真傻。”女孩悻悻地说。

“搜噶,动筷动筷。”梁生催促道,“话说兄台,你哪里人?”

“香港。”女孩说。

“香港啊,我总想去香港,但现在都没去过一次,小时侯看《古惑仔》里,陈浩南当了屯门扛把子,就一直想去看看,那里让我觉得有一股江湖豪气。”

“其实,就是巴士总站,车水马龙,我以前实习的公司就在屯门,中午下楼想吃个滑蛋饭都找不到有位置的餐厅,你的期望太高啦,没有江湖豪气,只有晨起暮落,奔波忙碌。”

“在外地人看来,香港,是个四季如一日的城市,想看冬日的雪,只能买一张去札幌的机票,另一方面呢,也是个翠绕珠围的地方,遍地投行和律所,其实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看法,在我看来太过血淋淋。”女孩说,“你呢?”

“我西安的。”梁生答道。

“可惜我还没去过,高中我们学过长安的历史。”

“课本里都是叫长安吗?”

“嗯,十里长安。”

“介意喝点吗?”

“不介意,不过你那些酒瓶子我替你收起来了。”

“小姐,周到啊。”

“你在哪个学校,我们说不定顺路。”梁生问。

“我工作了,在对面那个楼,明天是第一天。”

“真没看出来你都工作了,兄台厉害。”说着说着梁生比了一个大拇哥,“听同学说,伦敦的工作挺难找的,尤其这附近的咨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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