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青香满路21（2 / 2）

白玉这才回过神来：“嗯，在家也没太多事情做。过完年，就想来学校，看看这些熟悉的书……”本想说出口的“熟悉的人”，没有说出来。

“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青梅淡淡一说，“对了，我想跟你推荐的一本书，今天带过来了。刚刚还在看，就是这个……”说着从手底拿起那本书，纯白的底，上面用线条简单地勾勒些什么。白玉忍不住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人撑着船在渡河，那河流和床都极简，床仅用两根线条，水流和涟漪仅用几条曲线，寥寥数笔，但意思却很明了：此“渡”即“度”，离苦得脱，超越凡尘，到达彼岸。

如此极简雅致而有寓意的封面，让人叹服，甚至胜过了那本《瓦尔登湖》的封面，“悉达多？这不是佛祖的名字，这本书，难道是佛祖的传记？”白玉忍不住问道。

“嗯，不完全是。”青梅说着，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白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与她坐得如此近，看着她淡雅清秀的脸，谈吐间自然有股中正之气，让人可远观而无轻慢之心，白玉不由得心跳又有点加速，但依然若无其事般听着她说。

“这是一本自我探索之书。”如此开宗明义，眼神和言语都清朗无比，让诸念纷消，白玉不由凝神静听，“说的是他的一生，其实也是我们普通人的一生。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对现有的生活不满，看起来并非物质的问题，但内心却没有满足，灵魂没有安宁，就像这漂浮在水上的船一样。”说到这里，白玉忍不住点了点头。

“于是，他离开了原有的舒适、安逸受人崇拜的生活，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之旅。注意，这里的悉达多虽然与佛陀的名字相同，但作者把他写成了一个婆罗门子弟，而非佛陀本人。”

“嗯，佛陀出家前是一个王子。”

“更戏剧性的是，故事里的悉达多在探索之路上也遇见了佛陀。但他并没有皈依他。”

“这是？悉达多遇见悉达多，遇见自己？”

“是的。”青梅微微一笑，不可说，绝美，原来女子的笑也能走进这样的境界，“其实两者非一非异，都是作者为了讲故事而塑造的人物，所以佛法被称为‘不二法门’。”

“我明白了。就好像《前赤壁赋》里的主和客，其实都是苏轼本人的化身。”

“是的，可以这样理解。”青梅微微点头，“其实，悉达多认可佛陀是真实的觉悟者，并对他非常钦佩。但他为什么不想跟随他的道路？因为他发现教义并不能使人得到救赎，他需要听从内心的声音，深入自己的内心探索并实证，活在真理中而并非只是谈论真理。”

最后这番话让白玉幡然顿悟。他不禁又想起了《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他不就是这样一位心灵的探索者吗？他不由得说出：“圣人不曾高，凡人不曾低。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磨灭的本性。”

“是的。”青梅很欣然地点点头，那神情已经无法用美来形容，而如同清泉，自然，纯净，沁人，“所以，我把这本书给你，你还是自己翻阅吧，去探索自己，去认识自己，说不定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谢谢老师。”白玉说出这句话，自己也忍不住一笑。

“行了，别打趣我了。”青梅把书递给他，这本书经过她的手，仿佛被加持过一样，此刻泛着“金光”，白色，虽然并不耀眼，却如此流溢在心中。白玉庄重地接过这本书，这样的阳光真好。白玉心想：“她也有她的表达方式，虽然简洁，但于我却是十分受用……”

“唔，好困啊！”青梅居然也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白玉一笑：“你简直像在藏经洞里刚醒来的僧人……”

“哈，‘著书无穷尽，读书身疲惫。’怎么样，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的，恭敬不如从命。”白玉把书收好，小心地放在包的最内层。正走着，忽然想起了那本《瓦尔登湖》，于是跟青梅说稍等一会，在书架上找到那本瓦尔登湖，正要去借阅台，忽然看到青梅就在他旁边。

“嗯，梭罗的书的，我也很喜欢这本。”青梅眼中又闪现出难以言说的神采，两人一起站在书架前，白玉真想靠她更近一些，“不过，没想到你也知道这本书，你真的比文学系还要文学系了……”说着径直从白玉手中拿过这本书，让白玉浑如触电。

“高中之后，很久没有细看这本书了，徐迟的翻译应该是不错的。”青梅翻了几页，轻轻道，“下次要听你给我讲讲读后感。”又把书递回给他。白玉点了点头。在这庄严的读书人的圣殿里，他多想就这样和她一直注视下去。

青梅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但也没在意，转过头去，于是白玉跟着她一起去借了书，慢慢走了出去。

阳光很好。青梅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搭深蓝色裤子，格子外套，配上长靴，显得有些英伦风，又不乏过年的喜气。白玉与她走在一起，感觉是那么自然，连阳光也温和了几分，两个人一起走向湖边的小路，路上铺着一块块间隔的石板，两边是杨柳依依，虽然立春还有些寒冷，但毕竟是南方，万木已经青青，空气中也带着些淡淡的香气。虽是午后，却暖得刚好，暖得令人心醉，特别时不时拂过来的微风和柳枝。一切都在生发，一切都在滋长，白玉感到自己体内也有一颗种子，一股盎然青翠的生机，一种在诗词里传唱千百遍，但只有自己体会才知个中滋味的情愫正在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