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陶雪月蜀道截私(1 / 1)

诗曰:

民不聊生揭竿起,藤编团牌竹作兵

君臣分别谁所顾,只求明日命犹在

话说尹笙谈及二京,道:“大兴、洛阳二地,汉即国家之首,经营四百余载,俱为天下之重也,大兴者,丝绸之路始也,商贸熙攘,兼关陇贵族世家盘踞左右,人物繁盛,自非比寻常;洛阳经名匠宇文恺营修,易守难攻,加之运河修成,此地北可抵涿郡,南能至余杭,天下交通,兵钱往来,尽看此处。今后社稷,还看占二地者。”褚亮闻之甚喜,二人交杯换盏,相顾言欢,一夜畅谈,次日褚亮告别,尹笙送出一里之地,亮问曰:“试问尹兄,兄若取天下,何以运筹?”笙思之,曰:“吾有八字告之,南蜀北凉,取胜关中。”亮辞去,笙目送之,返白山封庐,留书一封,往凉州外落日川去不题。

且言步勇依尹笙吩咐,一路入川,先同安氏商队至河州,再走水路,最后乘老马,负行囊,从汉阳往蜀郡进发,走着许山路野道,避着些豺狼山贼。沿途见蜀地层峦叠嶂,山高水秀,自忖:“我随师尊在西北闯荡,无论是甘州、凉州、鄯州、河州,还是落日川、乌鞘岭、岷周、凉川、狄道,都曾去过,自诩景致见了不少,如今见到此间景色,才知晓师尊常所言,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如此走了数日。一夜,步勇露宿林中,见月上枝头,照得林中一片明朗,不禁思绪如潮,忆起往事。“我本是无父无母之孤儿,被员外抓去作白工,每日还遭管家辱骂,一度只求想有口饭吃,谁知员外家受马匪洗劫,辗转落入师尊手里,师尊全无那些权贵倨傲之色,谆谆教诲,让我习文武,读经史,告诉我自古雄才多磨难。此番入川,不知川中风土与我西北有何不同,须当谨言慎语,勿为他等耻笑,待遇见那陶德龙、贺子安,须悟其言论为己语,待弓马治军俱熟,方可如张奂张大司农一般。”

步勇心绪起伏,直至后半夜方睡。待起来,见日头估摸时间,已是不早,匆忙唤马赶路,不半日,来到一山口,马忽地停下,不肯往前。步勇因起晚已有急躁,今见如此,几番催动,马匹只是不行。步勇不免烦躁,正要发作,倏地想到:“这老马是安大户给的,两地路途,老马少说也走了十来遭,今停必有缘故,地理图既然未标险路,莫不是前方有贼人埋伏?”念头至此,步勇一腔烦躁皆如云散,只余技痒难耐。环顾左右,寻得林深处藏了马,包裹内取了武器,复攀高勘查路途,只见中间一条大道,左右不远不近两边连绵小丘,坡度缓而不陡,却有数株杉树遮蔽,自思:“奇哉怪也,如此地势,怎埋伏得成?这里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又埋伏得了谁?我且徐徐观之。”

步勇目力极好,手搭凉棚,见右手侧一出树枝无风自动,料是藏人处。遂武器放在腰间,往左丘绕行,使出巴山攀岩的功夫,跳树攀枝,悄无声息翻至丘顶,坐观其变。静待多时,却听得远处传来唢呐吹打之声,似是迎亲喜事。只见:

香飘鼓乐姻眷出,风传笙歌翠辇来。

马骏服鲜人憔悴,不惑之年焕新春。

一队迎亲人马由远及近,自道上缓缓而来,新郎官面如梧桐,四旬左右,身前系大红礼花,骑高头大马,一马当先;其后是二壮丁,高举“迎亲”牌子,随后是吹唢呐唢呐、敲鼓的。花轿崭新,足有十个汉子抬,队伍最后面,是红毡、被单蒙的严严实实的几车彩棚车。步勇看了许久,心中愈发确定问题,自思:“此山野僻路,迎亲阵仗却如此规模,若是大户人家,怎会选择此难走之路?若是挑的山野姑娘,近十年来,苛役战乱不绝,十户九贫,乡下丫头,饭菜尚不足,面黄肌瘦,大户人家竟能看上?这队伍中新郎官及随行的喜色不足,戒备有余,定有蹊跷!”此时正是日头正盛,步勇猛见眼下山坡处密密点点,俱是冒土数寸之短管,顿时骇出一身冷汗,背后都湿透了:“此地埋伏真高手也,自己还是休管这趟浑水。”又思道:“今不可妄动,适才若是惊动左右,恐早凶多吉少也。”

且言路上迎亲队伍,正行至道路蜿蜒处,转过山坳,忽乌杂杂冒出一堆人来,俱是布衣毡帽,草履环绦,见有喜事,一哄而上,牵马扯衣,争要好处。新郎官左右侍从喝退不止,前面人马停住,中间抬花轿的一人却腿弯一痛,折跪下来,险些把其他人压了,方稳住,后面彩车子收不住,顿时乱作一团。

此时道路两旁,草皮翻起,数十名精壮汉子钻出,直奔彩车,持弩连射。障车的布衣者也纷纷掏出暗器、短刃动手。迎亲队伍中人竟也都掏出兵器来,个个手持凶具,鞭、锏、剑、挝、链、短斧、拼接棍、峨眉刺…哪有半点像在喜庆日子的人?瞬间两伙人厮杀起来,人人绝技傍身,步勇在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各般兵器翻飞,观赏不已,对面小丘却传来一声梆子响,随后三四里处也响起一声呼应,随后便是第三声、第四声……铁蹄之声由远及近传来。

步勇心生欢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伏身向后退去,却不料往后踩着一块活石,那石头牵动附近数块,接连滚下。步勇一时急切,起身奔走。还未下丘,只听脑后脚步之声到,方言响起:“内条道上得?停下步砸,不坏额袍阁儿的生意,放你一条生路。”步勇扭头见两名穿点斑衣之人追来,只是不顾,暗盘算着二人距离,待近了下来,故作一趔趄,却悄悄从腰间取上杆棒,两截拼作一支,转身一棒戳去,来人未想到步勇这般狠辣,正撞个满怀,被点倒在地,步勇鹞子翻身,使发起棍棒来,压、打、砸、攉、扎,正是:手眼身法步要合,功技规法是一体,缠绕滚针法闪赚,趁机入隙只在扎。

不言步勇抖擞精神战二人,话说大道之上,厮杀搏斗中、刀光剑影里,一毡帽者手掣宝剑,起落穿行,青光闪动间,马断足、车毁轮。新郎官打扮的那人亦被翻下鞍来。局势一边倒起来,伏击者悍勇无畏,目无怜悯,一时之间尽是兵刃入肉声、血红飞溅声、惨嚎悲鸣声。

又闻鸾铃响处,一支兵马远至,当前一骑,乃是一员女将。凤冠银甲,翠蓝袍,青束带,乘骅骝,捻弯刀,围住车队,下令把彩车被单劈开,里面皆麻袋包裹者,划开之后,白花花颗粒,簌簌流下。剩余抵抗者看见,均弃兵称降。

女将在马上,峨眉一挑,喝道:“都老实点,谁多动一下,让你们尝尝秋风堂的大刑!”众人将吹打乐队分做一伙,押车汉子分作一伙,又于彩轿里扶出新人,一块招呼蹲下。

毡帽者正要说话,忽听从丘陵背面传来两声胡哨声,女将秀目一扫,扯住新郎官衣领道:“说!你们来接应的有多少人?”新郎官浑身胆颤,结结巴巴道:“接应的点他不在这里,剩下的小的真一点不晓得…”

女将缰绳一拢,那骅骝载着人竟循山而上,径直翻丘去了。毡帽者对左右使个眼色,数人帮忙去也。

毡帽者宝剑入鞘,发出“哐”地一声,对蹲下的人道:“我都知道你们是主子吩咐,身不由己,你们若是知道上面底细,交代出来,算给你们减过,要是知情不报,有意隐瞒,戏弄我等,按大小姐的脾气,到时候我可给你们求不了情。”众人战战兢兢,咸称不知,不知丘上步勇安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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