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月是永别（2 / 2）

“因为我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所以被惩罚生病，马上惩罚就要结束了，我为什么不开心？我感觉，每个人都犯过错，大人也是，然后我们就有惩罚了。生病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想了很多。”

静怡让谢逊把送她的东西全部塞到床底下。

“好啦，不要再替我伤心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看我怎么死掉，机会难得哟。”

于是谢逊依照她说的话，开始观察静怡是怎么死的。他从九月观察到了十月，又从十月观察到了一月，可静怡始终笑吟吟地坐在病床上等着他，只是她更瘦弱了，连棋子都要谢逊替她放。

“看来大道观也没你算的准。”

静怡咳嗽着说道。

二月的这天下午，阳光很充实，连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也逐渐回暖了起来，谢逊踩着不再有硬邦邦的感觉。静怡说很喜欢这一天，是她想象中惩罚结束的日子。

“在冬天最温暖的时候，我会得到他的宽恕。”

那天他们没有下棋，谢逊和静怡肩并肩靠在一起。

“你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谢逊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坏人。”

“我不是坏人？我还骗了你呢，根本没有大道观帮我算过，我只是不想你追着烦我的死期，对你撒了谎。”

谢逊说道：“我知道。”

静怡笑起来，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你，咳咳，还逞强，你怎么会知道，咳咳咳咳。”

“师父说，没有比我们更厉害的道观。”

夜晚，谢逊躲进了床底下，他拿出里面藏的树枝，算了三卦，都是师父会发现他下山的结果。

他不敢再算师父会罚他跪多久的香。

静怡拍了拍床沿，轻飘飘的，她说道：“走了。”

谢逊爬出床，捧着一怀的小东西。

“就这样把我埋起来。”

静怡指挥他把龟壳和树叶都扔到了她的身上。她很满意这样的死去方式。

那夜的窗户是开着的，静怡不停地咳嗽。

那个女人既不是从窗户，也没有开门。等谢逊转过身时，她就已经在他们面前。

“我是无常，你是罪魂，将由我押送至地府。”

女人穿着一袭黑衣，冰冷地说道。谢逊注意到，她戴着一串纸星星手链。

“地府，是轮回的地方吗？”静怡天真地问道。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像铃铛一样清脆好听，那才是她本来的声音。

静怡活泼地从床上站起来，站在她的尸体上，对谢逊开心地摇了摇手：“看吧，我解脱了。”

谢逊僵着脸，他看着无常，看着静怡向无常走去。

“你不能跟她走！”谢逊忽然喊道，“不存在轮回，师父说，天神早就关闭了轮回！天神就是天神，人就是人！”

他伸手想要拉住静怡，手却从她的身体中穿过。

无常有些意外地看着谢逊。

“能看见灵魂，原来是道士。”

谢逊瞪着她，随时准备向她扑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地府究竟是什么，你不要骗我。”

“哼，我要骗你作什么，地府是罪魂受刑的地方。”

无常将铁链套在了静怡的脖子上，静怡跪倒了，那是谢逊从未见过的静怡，她的笑容再也不见了。

“我跟你拼了！”

谢逊冲向无常，无常抬腿踢了他一脚，他倒在床上，强大的冲击力使他们精心布置的“陪葬品”散落一地。

他碰到了静怡的尸体。

愣神间，空间撕裂，无常和静怡消失不见。

“出来！静怡！静怡！”谢逊叫道。

他没了命一样地不断地施法。

“天罡三十六法！”

“地煞七十二术！”

“太上台心，应变无停……”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谢逊胡乱地大喊咒语，有用的，没用的。

他的喊声惊动了整个疗养院，许多护士和保安都跑出来。

只见天地震动，似有山崩海枯之势，天忽然明明似昼，忽然又暗暗如夜，顷刻间大雨瓢泼，迩又阳光万里。

“收！”

一声苍茫，万物归。

谢逊晕倒，老道长在背后托住了他，刚刚那一声正是他喊的。

他看着怀中的谢逊，叹了口气。

“逊儿，这尘世，可是你想踏的？”

谢逊倒在他怀中，喃喃道：“静怡……”

老道长摇了摇头，拔下一根白须，喊道：“去！”

白须化为金光，四散射入清灵山每一个凡人脑中。

“逊儿，回去吧。”

老道长穿着破烂的道袍，抱着他的逊儿，落寞地走在回山的路上。

“先生，这里有炒面和饭团，请问您需要吗？”

谢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对着空姐摇了摇手。

“不用。”

“好的，先生，您有需要的话再找我们。”

谢逊看了眼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滨城飞杭城，还有小一半的路程。

“怎么，做恶梦了？”坐在谢逊身旁的陌生女子问道。

谢逊礼貌地点了点头。

“嗯，记起一段往事。”

“不好的回忆？”

“以前算是，但马上，它会成为一段值得回忆的往事。”

女人笑了，她伸出手，与谢逊握了握。

“你可真有意思。叫我钰涵就可以。”

“谢逊。”

钰涵抿了一口红酒，问道：“你一个人吗？”

“嗯。你呢？”

“我也是一个人。”

短暂的沉默后，钰涵从皮包中取出一张彩印纸，放到谢逊的折叠桌上。

谢逊看着彩印纸，面无表情，他任由纸放在他的桌上，等着钰涵开口。

纸上，赫然是无常几人的监控截照。

“我知道你也在找他们。”钰涵指着照片说道，“虽然我对你们的狗屁革命追求不感兴趣，但在想取无常性命这一点上，我们是相同的。我们可以联手。”

谢逊声音温雅，彬彬有礼地说道：“上一个想和我们谈联手的，现在还钉在墙上。”

“我知道，我就是通过他们，才找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