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月是永别(1 / 2)

谢逊沿着铁链,一路攀岩到了道观,他对着两个扫地的道士比了“嘘”的手势后,便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茶几旁,捧起《南华经》。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谢逊一亮嗓子,把打着鼾的师父从竹椅上惊醒。

“嗯,逊儿,好。”师父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哈喇子,说道。“可真是时间如白驹过隙。逊儿,今日别忘了修内气。”

谢逊乖巧地点点头。

“知道了。师父,你去干嘛?”

老道士拂袖站起,迈步跨出门槛。

“为师回房再小眯一阵。时间呐,可真如白驹过隙。”

第二天下午,静怡坐在床上,眼睛看向窗外。

不一会儿,她听见了敲玻璃的“哒哒哒”声。

“没人,你进来吧。”

窗口探出了谢逊的脑袋,他的脸贴在玻璃上,对着静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开窗户翻了进来。

“其实你可以走大门的。”静怡笑吟吟地说道。

一想到女护士穷追不舍的样子,谢逊连忙摇了摇头。

静怡指了指床脚,问他:“你坐过来吗?”

谢逊小心翼翼地坐下,但他看见洁白的床单染上他的煤灰。

“你怎么弄得一身灰?”

“烧饭的时候我要添柴火。”

“那你是道观里的小道童喽。”

谢逊不服气地纠正道:“不,我是清灵派单一脉传人!”

静怡伸出脚,扫了扫有煤灰的床单。

谢逊看到后,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他用他的小手,不停地拍他刚刚坐过的地方,但他的手上也沾满了灰,床单越拍越脏。

“好了,别管它了,反正有护士会来洗的。”静怡说道。

“哦。”

谢逊忽然觉得,他的长袖也破烂的不成样子。

“我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山上还有一个道观。是个小道观吧?”

谢逊捧起脑袋想了一下,清灵道观确实又小又破,一年还没几个贵人来,祖师爷像倒是要他日日地擦。

“不过我师父天天睡觉,要不然,我们清灵道观就会很大很大,来山上的贵人都要排队,从山顶一直排到山脚下。”

静怡笑道:“山脚下?排到我这来了?”

“嗯,你来的话就不用排队,我可以带你走一条近道,从悬崖爬上去。”

谢逊看了一眼骨瘦的静怡,忽然有些担心,他怕到时候静怡爬不上去。

“我差点把这个忘了。”谢逊从怀中掏出《六爻》,一同还掉下来了许多小物件,有铜钱、龟甲、蓍草,在床脚下,稀里哗啦的撒了一地。

静怡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师父以前用来算卦的,他一直藏在书架后面。”

谢逊把小物件一个一个捡起,塞回怀中,他将《六爻》摊在地上。

“这算的肯定准。虽然师父不肯教我,但我自己看看也能学会。”

“算有什么意思,你们道士就剩下这点乐趣了?”

谢逊抬起头,说道:“我师傅还喜欢睡觉。”

“你趁他睡觉的时候跑出来的?”

谢逊点了点头。

“那你不趁着这一阵子好好地玩,算那东西干嘛?”

“可你……”

静怡摆手制止他说下去。

“不用你费心,我下个月就死了。我是……请大道观算的,比你的准。好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抓紧玩。”

谢逊收起卦书。大道观算的,下个月,那应该就是了,可他昨天明明算到的是还有半年。

他看静怡很开心,他也开心。

谢逊有些懵懂地问:“我们玩什么?”

“当然是这个!”

静怡想要爬起来,但她的身体过分虚弱,连坐起都吃力。

“帮我拿一下,床底下。”

谢逊像只小松鼠一样整个人钻了进去。

“就在外面拿好了,你不嫌脏嘛?”

谢逊拿到一盒哐哐响的塑料盒子,他递给静怡,静怡打开,里面装满了黑子和白子。

“你会下围棋吗?”静怡问他。

静怡把盒子的底和盖拼在一起,就成了一张棋盘。

谢逊摇了摇头,他曾经在师父房间里找到过围棋盘,他问过师父这是什么,师父告诉了他,但就是不教他怎么下。

“很简单的。我教你,我可是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

谢逊崇拜地看着静怡。

“你看,棋盘上除了边角,每个点都有四条线连着,这是它的气,如果气都被堵住了,那么棋子就死了。好几颗棋子连在一起,那它们就是一个整体,不能分开来,要所有气都被堵住,这些棋子才能被杀死。懂了吗?”

谢逊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懂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你用黑子,黑子先出。”

谢逊抓着黑子,看向偌大的塑料棋盘,那么多线线点点的,他的手犹豫在了半空中。

“这里不行。”

静怡移掉他落点的黑棋,把它放在了棋盘中央的一个大黑点上。

他们下了三盘棋,静怡杀得谢逊丢盔弃甲。

静怡满意极了,才放谢逊回去。

自此以后,每天下午,谢逊都会偷偷溜下山和静怡下棋,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十几天里,谢逊的棋艺突飞猛进,他回山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九月初的第一天,谢逊照例从窗户口翻了进去。他的破道袍里装了很多东西,树叶、石子、龟壳,他通通放到了静怡床上。

静怡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大道观不是算的,你这个月……”谢逊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哈”

静怡大笑起来,笑声很快变成了咳嗽,她用手顶着胸口,才勉强止住,但身体颤抖得厉害。

“那你要来观察我这个月是怎么死的?”静怡开玩笑道。

谢逊执拗地别过头。

“东西我收下了。你到底怎么了?”静怡看着沉默不语的谢逊,追问道。

“你要死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开心!明明我们马上就再也见不到了!”

泪水从谢逊的眼眶里不争气地流下来,他用手揽着眼睛,鼻子一抽一抽地哭了出来。

静怡强撑着坐起,她拍了拍谢逊的头。

“好啦,对我来说,可能死了才更好。死亡是终点,我走累了,想在终点歇一会。”

谢逊坐在了她的身旁,但还是眼泪汪汪的。

静怡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吗?”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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