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2)

以替雪萍冲喜作为理由,无论是天旭还是麦苗都没有再制造障碍,事情办得很顺利。当大舅把两个证拿到雪萍的眼前时,雪萍一直浑浊晦暗的眼珠豁然放了光,像换了新电池的手电筒,随即咧开乌青的嘴唇绽放出一丝笑意,一直灰白的脸居然有了些血色。下午,大舅妈和麦苗翻箱倒柜找了挂红的衣裳给麦苗俩闺女换上。晚饭加了一个蒜肠和炒鸡蛋摆在桌上一共五六个菜,大舅买了半斤水果糖,黄色包装纸上特意衬了张红纸,又打了半升散啤酒,还随了十块钱的份子。

被喜事这么一冲,雪萍像重新上几转发条,居然半欠着身子靠着被子坐了起来。她把采瑶娟子搂在怀里指着麦苗呜呜地说着。麦苗明白是让采瑶和娟子管她叫妈,俩孩子转着眼珠愣愣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大舅妈说:“孩子得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采瑶、娟子:妈妈病了,又给你们找了一个新的妈。从今天开始,麦苗姨就变成你们正式的妈了,你们今天就可以管她叫妈了!”

见采瑶和娟子依旧是懵懵懂懂的表情,麦苗红了脸说:“不忙,快吃吧!”

晚上,一切都收拾停当了,雪萍见麦苗依然铺开了自己对面床的被褥,立刻呜呜地抗议起来。麦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忙过来说:“我还得在外边儿陪着您,晚上万一有什么事儿呢?”雪萍拼命地摇头表示强烈反对,麦苗置若罔闻,麻利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从第二天开始,雪萍绝食的戏码又重新上演了。俩人对抗到第三天,麦苗无奈,又跑去喊大舅,大舅颓然地说:“我就不跑了,这事儿你说更好,你是当事人。这事不能免强,她这么大人了还不懂?你就跟她说给你一段儿时间,你得适应适应……她也是心疼天旭。”

麦苗回到家,见雪萍脸色灰白,气息微弱,便把自己的铺盖卷起来拿到里间屋。天旭见了慌得捂着肚子说:“我可什么都干不了,她在外边儿盯着呢,这哪儿成啊?”

麦苗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干呀?”出来跟雪萍说:“我今天晚上在里屋睡,行了吧!吃饭!”

晚上,一切收拾停当,麦苗见雪萍还瞪着眼睛盯着她,便给她掖了掖被子进了里屋。

麦苗和天旭都觉得手足无措。麦苗呆立在地上楞了半天,她本想拆下两块床板铺在地上睡。可是拆下来床就空了一大块,一翻身,人没准儿就得漏下去。她开始后悔白天没有趁雪萍睡着的时候把行军床拿进来。她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声音,却听见雪萍叫她。拉门出去来到雪萍跟前,雪萍示意她掀开褥子,下面露出了那个只写了两个“麦苗”字样的信封,又示意她拆开看。麦苗拆了信封,看着看着脸“腾”地红了起来,忙不迭地把信揣进兜里。雪萍又指指自己床铺下的盆,麦苗打了个愣,才想起刚才信中看到的、在里屋铺底下那个灰头土脸的大铜盆的妙用,更觉脸烧得厉害:“哎呀,姐!求求你了,给我几天,让我适应适应,好吗?”

大概是麦苗说得恳切,雪萍点了点头。麦苗长长地吐了口气,趁机蹑手蹑脚地摸向墙角,准备搬行军床。不小心弄出了响动,雪萍扭过身,抬手呜呜地制止了她。麦苗怕三更半夜又生出事端,没有坚持,慌忙回了里屋。

戳在地上又愣了半天没想出办法,麦苗只好推推天旭:“你睡里边,我睡外边。”天旭也不应声,裹着被子像个大虫子似的骨拥到墙根,给麦苗腾出了一大块地方。麦苗没脱衣服上了床,盖上被子,关了灯。起先还紧张地感觉着天旭的动静,没几分钟,困劲儿上来,一下子就睡着了。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天旭和麦苗慢慢习惯了这种各不相扰、相安无事方式,麦苗也敢脱掉衣服睡觉了。

然而,外间屋,每晚都有一对儿耳朵,随着麦苗的脚步脱离无法行动的主人的躯体,悄没声地飞舞着贴到里间屋的门上,捕捉着里面的动静。连续几天,里间屋都是静谧安宁,始终没有听到好戏开锣,令耳朵的主人渐渐心焦起来。

终于,这天晚上,雪萍把麦苗叫了过去,又指了指自己床底下的盆。麦苗心里又“哎呀哎呀”地叫起苦来。她想说再给几天适应适应,又担心雪萍闹腾,便点了点头,回屋从铺底下“刷拉”一声拉出了大铜盆。天旭浑身一机灵,一下坐了起来,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麦苗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踏踏实实歪着你的,想什么呢?”随即把铜盆端到雪萍跟前敲了敲,捧到院里就着水龙头“哗哗”地洗了半天。当她把重焕光艳铜盆端到里间屋的时候,天旭用被子捂着脑袋,两腿紧夹着蜷缩着身子冲着墙,一动不敢动。

这天夜里,麦苗觉得床每隔半个小时就吱吱喳喳响几下。

大铜盆重新粉墨登场却并未真正派上用场的几天之后,天旭哭丧着脸跟麦苗说:“求求你了,姑奶奶,咱别比划那大铜盆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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