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 / 2）

晚饭摆上桌的时候，雪萍觉得精神好很多。麦苗扶她起来，才坐在桌前，天旭回来了，大喇喇地往桌前一坐，从兜里掏出银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开心地搓了搓手。雪萍一皱眉，觉得已经有几天没见到银筷子，又一下子想起匣子里不翼而飞的二十斤粮票，问：“匣子里少了二十斤粮票儿，是不是你拿了？”

天旭的脖子一下子粗了，扫了一眼麦苗和孩子们：“不是，瞎说什么呀！”见雪萍又要张嘴追问，又说：“干嘛就问我呀？”说完，又慌忙拈起筷子刚要夹菜又停住了：“你可别拉啊，吃着饭呢！”

雪萍见麦苗的脸上已经挂了色，怒道：“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

天旭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又一眼看见了采瑶怀里抱着的洋娃娃，忙打岔道：“哪儿来的洋娃娃？”

采瑶说：“姨给我买的！”

“姨？”天旭啃了一口馒头，狐疑地盯了麦苗一眼：“她呀？买的？多少钱？”

雪萍接过话茬：“……十块。”

“什么！？十块？！你够趁的呀！”说着一把从采瑶手里抢过娃娃，采瑶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哇”地大哭起来。

天旭举着娃娃端详着：“不对，一看就是旧的，是不是从大舅那儿拿的？”

采瑶声嘶力竭地大哭着，冲着天旭张着双手。麦苗一把从天旭手里抢过娃娃还给了采瑶。天旭一愣，一把又从采瑶手里抢回娃娃：“马上给我还回去，我不能要他的东西！”

采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向后蹬了几步找到了樟木箱子，用后脑勺使劲撞着。麦苗上前一把从天旭手里抢回娃娃，天旭伸手扯住麦苗准备往回抢，麦苗回首一猫腰，一头朝天旭的胸口撞去，天旭踉跄几步“咣当”一下坐了一个大屁股墩，手里的筷子凌空的飞舞翻转之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麦苗把娃娃给塞给采瑶，抱起她就往外跑。

天旭呲着牙一边往起爬嘴里叫着：“筷子筷子……”依里歪斜爬起来猫腰拾起筷子，使劲往衣服上蹭着，边冲雪萍说：“你看看你找的人，这么野！你管不管啊？”又咧着嘴揉着屁股“……哎哟喂，屁股成三瓣儿了！”

雪萍听了，一下子笑了出来。

天旭更加恼羞：“你没劲儿出去拉屎到有劲儿乐笑？把匣子钥匙给我，我给我闺女买新的……”

雪萍收起笑容说：“娟子，把姨她们叫回来，吃饭！”

见娟子出去了，雪萍说：“大旭子，别闹了，那个洋娃娃咱也买不起……”

天旭梗着脖子说：“多少钱我都给闺女买！”

“得了，你平时要是精着点儿心，咱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紧。那二十斤粮票就是你拿了，你还打算往别人身上推。”

“不是，我手里又没钥匙，把钥匙给我！”

“钥匙不在我这儿……”雪萍抬眼看见麦苗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院子，说：“今天正式跟你说一下，钥匙交给麦苗了，以后这个家，她管。你跟她要吧……”

天旭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你把家交给她了？哪天卷包儿会了，一家子就全都得喝西北风！”话音才落，见麦苗进了屋，天旭揉了一下屁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闺女，来，找爸爸来，爸爸给你买新的！”采瑶死死地抱着娃娃躲在麦苗的身后，天旭跳了一下脚，“嘿，怎么叛变了？”随即又冲麦苗说：“把匣子钥匙给我。”

麦苗说：“我听姐的，姐让给就给！”

雪萍盯着麦苗轻轻摇了摇头，麦苗马上改了口：“不给，除了姐，别人儿谁也不能给！”

天旭一下子愣住了，他又揉了揉屁股：“嘿，你不给是吧？那里头少了东西都算你的！刚才说少了二十斤粮票儿，那就是你拿的！”

雪萍大喊一声：“大旭子！”

天旭梗着脖子说：“她吃那么多，一天得五斤粮食，不是她拿的是谁拿的？”

麦苗的脸先是“腾”红了，听到后一句又“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伸手从腰里解下了钥匙塞给雪萍，冲着天旭奔过去，天旭黄鼠狼似的一扭水蛇腰，“嗖”地闪进里屋迅速地关上门。麦苗追到门口冲着里面高喊：“我没偷！”随即拔腿跑出了家门。雪萍高叫一声“麦苗”起身就追，采瑶抱着娃娃和娟子一起紧跟着雪萍追了出去。

三个人追到院门外，麦苗已经没影了，采瑶瞬间“哇”地大哭起来，边撕心裂肺地喊着“姨！姨！”雪萍已经没力气追了，她喘息着蹲在了墙角，眼看着娟子拉着大哭的采瑶继续向前追，想喊她们留神自行车，又喊不出来，着急的当口，又见采瑶踉跄了几步，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把娟子也带倒了，哭声更加响亮而凄惨。雪萍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望着不远处两个摔在地上的孩子，伸出手在空中抓挠着。突然，胡同口闪现出一个大人的影子，飞奔到采瑶跟前一把将她抄起来抱在怀里，是麦苗！雪萍双手撑着地挣扎着站起来，趔趄着赶过去，一把拉住麦苗：“麦苗，麦苗！……回去我狠狠骂他！”

麦苗抬手给采瑶抹着眼泪，“我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