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2 / 2）

“这问题我也想通了。花出去钱是我的诚意，老天看在眼里，不会亏待我。只要她对闺女好，这钱就值！对闺女不好，就当请个短工，用多少天算多少天，观察几天再说。”

天旭冷笑了一声：“哼，工钱顶不了饭钱，不信你瞧着！”说完又一梗脖子：“再说一遍，我可不要她！”

临近该出门去接孩子的时间，麦苗也刚巧做好了带肉的“醋卤”，擀好了面，煮面的锅也坐在火上，雪萍俩去学校门口等孩子。孩子远远地看见了麦苗，开心的舞动着花裙子像两只火烈鸟般飘到她跟前，麦苗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领着俩孩子进了院子，锅已经开了。带肉的醋卤端上桌的时候，屋里只剩下山呼海啸吸溜面条的声音。麦苗却吃了两碗便把停下了，雪萍见了，起身又给她捞了第三碗，又帮她浇上了卤，还小心地从碗底捞了肉丁。麦苗不错眼珠地盯着滤在面条上的肉丁，端起来碗埋头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天旭不由得停下了筷子，愣愣地看着麦苗吃完了这碗面：“好家伙！这饭量，比我还大！你一个月横是五十斤打不住吧？”

见雪萍拧着眉头瞪着自己，天旭闭了嘴。麦苗低着头吃完了面，起身敛了碗筷钻到小厨棚里去了。

天旭捏着嗓子跟雪萍说：“瞧出来了吧，她这是悠着呢！我要不说，你再给她三碗，她还能吃喽！”

“小点声！她刚来，过两天就吃不了那么多了。”

“还过几天呀？我可告诉你，咱家定量不够！我三十斤，你二十四斤，俩孩子加起来不到四十斤。好家伙，她一人儿得干咱全家的一半儿！她还没户口，没她的粮票呀！”

“你小点儿声不行吗！”雪萍说着看了看俩孩子，起身把天旭拉进了里屋：“大旭子，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粮票够不够吃了？你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就是没看上她！”

天旭依旧梗着脖子：“我可没想那个！”

雪萍拉住天旭的胳膊：“得啦，别闹了。麦苗今儿换了衣服你不就没认出她来吗？吃上几天饱饭，再看就不一样了。粮票我早想好了，咱们高价买一点儿，大舅家粮票儿富裕，每月再从他那儿匀二十斤也就差不多了。咱以后不去外边儿吃早饭了，也能省出十斤来，是吧？……每礼拜让麦苗给你炸一次油饼、蒸一次包子，好不好？”

“切，她见过油饼儿吗？”

正说着，外屋孩子们嚷嚷“该走了”，麦苗双手往围裙上蹭着应声从小厨棚里钻出来，两个女儿上去拉着她就往外走，没有再叫妈妈，倒是麦苗冲屋里喊了一声“姐”。雪萍出来冲俩女儿说：“姨认识道儿了，妈就不跟着了，你们看行吗？”俩孩子晃着花裙子，开心地点头应允。

目送三个人出了院子，雪萍回头跟天旭说：“你瞧，这不就熟了吗？现在一想，一上来就冲孩子嬉皮笑脸的，太假。”

送了孩子回来后，雪萍指挥着麦苗把已经收起来的厚被子拿出来拆。见麦苗拆被子的动作也相当熟练，不用自己费口舌，心里满意。忽觉腹中又是一阵疼痛，跑了一趟厕所。回来见麦苗已经拆好了被子，被单子泡了水，又拿起了针线笸箩，打开那个包碎布头的包袱，细细地挑出了一些碎布头坐在床沿边缝了起来，便过来问询。麦苗头都没抬说：“给她们缝个娃娃。”雪萍又看见了麦苗手掌肚子上的一道道的印子，心下一软，伸手去要抚麦苗的后背，麦苗却始终低着头，认真摆弄着布头，又把手缩了回来，悄默声地回了里屋。

这趟上厕所雪萍泻得厉害，回来的路上已觉浑身懒软。进了里屋便泥一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竟想到自己没准就这样一倒不起，浑身一下子沁出了虚汗，脑子里晃着麦苗低头摆弄碎花布的情景，一时弄不清自己是忧心还是欣慰，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时候，日影已经照到了东墙上。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活着！立即坐起来，却依然觉得浑身绵软。下地透过窗户，中午拆的被面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随着微风舞动着。推门出来，第一眼没看见麦苗，再一定睛，才发现麦苗像一只猫似的蜷缩在床边睡得很沉，手里还握着一个成了型的布娃娃，雪萍这才想起麦苗昨天一宿没睡，心里边一阵自责，忙抻过毛巾被给麦苗搭上。麦苗却一下子惊醒了，瞪着红眼珠辨清楚了雪萍，立即忽地坐起来，惊叫道：“哎呀，该接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