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2）

听到天旭喊滚，麦苗当即低下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雪萍狠劲在天旭小臂上拧了一把，天旭“哎呦”一声呲着牙蹦了个高。麦苗闻声晃着泪汪汪的眼睛冲着雪萍说：“姐，我不是因为哥骂我才哭的，我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天旭揉着胳膊“切”了一声：“这就算好吃啊，你要是见了以前的包子，那才叫……”大概是觉得这柴火妞儿根本不配听，也听不懂，便住了嘴。

雪萍过来拍拍麦苗的背冲天旭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麦苗垂着泪说：“姐，我没事儿……是我没出息，吃了大哥的包子。我不能滚。我真走了，就把姐坑了，也把我们家几口人都给坑了……”说完，抹抹眼泪继续收拾脏碗。

天旭听了麦苗的话，把雪萍拉进了里屋，关严了门，捏着嗓子问：“这就是你给孩子找的后妈？”

雪萍见天旭一脸嫌弃的样子忙说：“你先别急着下定论……”

“得了吧，柴火棍儿似的，赶紧，哪儿捡的送哪儿去！”天旭说完，又吸了一口凉气：“不对，我听她那话茬儿，你花了钱了，花了多少？”

“什么花钱呀，像买东西似的，听着怪别扭的。那是给人家彩礼，农村讲究这个。”

天旭瞪起眼珠子，提高了嗓门：“给了多少？”

雪萍忙拍了天旭一把：“小点声！”猫腰扒着门帘往外瞄了一眼，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说：“我心里也犯嘀咕，先看看她对孩子怎么样……”

天旭还是执拗地问：“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声音不自觉地又放大了。

雪萍着急地冲天旭狠狠地挥了挥拳：“你要是不想人财两空，就先闭上嘴，咱们晚上再说！”说完，冲天旭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推开了里屋门。麦苗已经把桌子收拾利索，正抱着一摞脏碗寻摸在哪洗，雪萍忙给她做了指点。天旭却依旧棱着眼瞟着“柴火妞儿”。雪萍担心他又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的，便打发他去大舅家把孩子接回来。天旭一摆手：“我才不去呢……”

雪萍无奈，不再搭理天旭。见麦苗洗碗的动作颇为麻利，和她的预判很一致，心头略微松弛了下来，便回里屋收拾了床铺。待麦苗洗了碗，领着她到了大舅家。

两个小丫头见了妈，顾不上好奇麦苗是谁，立即开心地蹦着，嘴里喊着“回家咯，回家咯！”老大采瑶更是不由分说，拉着雪萍就往屋门外走。舅妈的脸迅疾阴沉下来，雪萍的心也随着一沉，当即明白老大受了委屈，心一疼，自知自己脸上挂了像，便连忙把麦苗介绍给舅舅舅妈。虽然只说了麦苗的名字，老两口知道内情，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麦苗，却一时语塞，弄得麦苗的脸一下子堆起红晕，垂着头双手揉着自己的衣服角。俩孩子不明就里，采瑶依旧拉着雪萍嚷着回家，雪萍当然不能抬脚就走，只得让麦苗领着女儿们先出了舅妈家的门。

麦苗乍一进门，第一眼就落在了孩子身上，目光充满了好奇。当雪萍把她介绍给女儿们的时候，麦苗的眼神中流露着无措和生分，没有兴奋、怜爱和柔情，这一切都被雪萍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是一沉。可舅妈一直不住地唠叨她如何严格抓孩子的学习，说孩子只要是偷懒了，不专心了，她该说就说，绝不惯着孩子！由此印证了老大受委屈的事实。大舅则抢着话头数落天旭，大意是三岁看大，从小就总结出天旭的三个特征：怂、馋、懒！果然没错，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瞧一眼孩子！

雪萍咬着槽牙听着、附和着，心里却嘀咕麦苗会怎样对孩子，只觉得百爪挠心。刚巧，舅妈又抢过话头问：“你找的那丫头大旭子瞧得上吗？”大舅说：“关键是得对孩子好，靠得住！你瞅准了吗？”雪萍再也绷不住了，慌忙告辞，跑出了院子，见麦苗一手一个，死死地拉着孩子直直地戳着，颇有一种使命感。俩闺女比麦苗率先看见了妈，急忙奔过来，麦苗被拽得趔趄了一下，看见雪萍才松开拉着孩子的手。

雪萍一把搂住老大问：“舅奶是不是呲儿你了？”

采瑶登时红了眼圈，一头扎在雪萍的衣襟里。雪萍赶忙胡撸着她的后脑勺说：“得了，以后咱不来了。”又扭头问老二：“娟子，舅奶为什么呲儿你姐呀？”

老二采娟只比姐姐小十三个月，低一年级，个头却已经超过姐姐一个天灵盖了，身量也比姐姐茁实一圈儿。听了妈妈的问话，眼睛闪着得意的光说：“她作业写得慢，还老有错儿，舅奶一呲儿她，她就哭！写不完作业还老要抱洋娃娃，舅奶不让她玩儿，她也哭！我写完作业，舅奶让我和娃娃玩儿，她看见了还哭！”

采瑶抬起脸，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又抬头跟妈妈诉说：“我就想抱一下……”

娟子说：“你没写完作业，舅奶说不让你玩儿！”

采瑶小心地反驳说：“那会儿舅奶不在家！”

“上次也是这样，我把娃娃给你玩儿了，结果你作业没写完，挨舅奶一顿呲儿。我不是为你好吗？”

采瑶眼圈又红了，再次把脸扎在妈妈的衣襟里。雪萍忙说：“好了好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冲着麦苗说：“你俩叫人了吗？”

娟子仰头说：“刚才我叫她姐了。她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