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2)

这位“菜包子”大号叫蔡志远。

并不是所有姓蔡的男孩子的绰号通通与“菜”挂上钩。可志远的外貌特征令那些即便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的人也会步调一致地把他和“包子”连在一块,只不过有菜包子和肉包子的区分。刚巧他姓蔡,“菜包子”的绰号也就自自然然地和他本人浑然天成,不是“起的”,而是自带的。

志远的祖上是开钱庄的,和天旭的祖上有生意往来,两人自小就相识。但无论小时候玩抽嘎嘎、推铁环,还是大了玩儿蝈蝈斗蛐蛐,天旭从来都没赢过他。天旭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志远更是时常把自己生的全是“带把儿的”挂在嘴边炫耀。

钱庄被收编改造时,志远没有被安排到银行,而是和天旭分到了一个单位,成了同事,天旭才免强觉得和志远打了个平手。

志远的爷爷喜欢“软片子”,当年颇收过几张宋元名画,志远记事的时侯还见过其中的一两幅。古画那斑驳模糊的影像一直刻在他脑海里。等他完全明白事理后,爷爷的那几幅画早就在历次社会动荡中遗失或者是变卖糊了口。志远受爷爷的影响也喜欢“软片子”,但是偏重于花鸟,尤其喜欢小虫题材,因而痴迷于伺弄蛐蛐和蝈蝈,和天旭是亦敌亦友的玩伴。

自打雪萍病了,天旭屋里的蛐蛐便像是被遗弃的孤儿,死的死,逃的逃。到了志远家,听到了蛐蛐的叫声,仿佛是一阵春风抚过了冰冻已久、惨淡凄凉的湖面,他的心瞬间温暖地荡漾开来,一时忘了半年以来的烦心事,可又实在厌烦“菜包子”不住嘴地自吹自擂,便一边挨个品鉴着一边不断地摇头叨咕着“不灵”。把志远惹得粗了脖子说:“就你灵!把你的拿来咱比划比划呀!”

“一准儿是我手下败将,你等着!”天旭当即梗着脖子昂首出了门,回家推上自行车就奔了龙潭湖的花鸟市场。谁知龙潭湖西岸小树林里那热闹非凡、令他流连忘返的花鸟市场竟不见一个人。他才猛然想起,这个饥荒的年代,人们对喂饱自己的肚皮都没有把握,哪儿有心思玩儿其他的?

他心有不甘地沿着颠簸的土路往左安门外骑,想着城外的菜地里肯定会有蛐蛐。然而,过了左安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密密麻麻废弃了的土炼钢炉。

“连他妈蛐蛐都饿死了……”他心里叨咕着,悻悻地回了家。

转过天,天旭闷在家里懒得出门。街门一响,他伸头一看是一张肥圆脸晃进来了,心里顿时郁结起来。志远一脸春风地问:

“嘿,等着你呢,蛐蛐呢?”

天旭心里生着闷气,不搭理他。志远更加得意:“我不灵?你不灵吧!”

“谁不灵?我主要玩蝈蝈!”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手里都没的玩儿啦!要不然我匀你俩?”

天旭眼珠一转,说:“要么这着:我上你那儿挑俩,掐赢了我拿走。”

“你要是输了呢?”

“嘿,我不可能输,咱就考眼力!”

“别别别,咱还是先说明白喽,输了怎么着?”

“你说怎么着?”

“输了,一只你给我撂下五毛钱,您拿走,怎么样?”

章天旭转了转眼珠,一咬牙,去了蔡家。不到半个钟头,他给人家撂下了一块钱,带着两只瘸了腿蛐蛐以及和败兵一样的沮丧回了家。

然而,不管怎么说,家里空了许久的蛐蛐罐有了新住户。

夜里,两只败而不颓的蛐蛐忘却了失败的屈辱,浅吟低唱起来。嘹亮而清脆的歌声像一阵清凉的微风,把缭绕他心头的孤独感吹得无影无踪,他开始盘算着去找那些以前的老虫友寻摸两只武艺高强的,他必须得找“菜包子”扳回一城。

刚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激灵了一下:这要是让雪萍知道了,又要絮叨了。他歪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床,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雪萍现在管不了他,今后可能也管不了他,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伺候,可也没人管着呀!

第二天早起,天旭便奔了“紫板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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