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2）

雪萍的脸却一下子由红恢复到那种病态的灰白，突然叫了一声“婶！”一边直愣愣地站起来，老婶和姨妈大惑不解地望向她，只见雪萍抚了抚胸口，又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足了气之后对姨妈说：“大姨儿，对不住您！还有点儿……情况必须得跟您……和麦苗妹妹说明白！”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老婶不住地冲雪萍挤着眼，雪萍避开老婶的目光，平静地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屋里又是一阵静默，雪萍觉得很久。足足有五六秒钟之后姨妈那阴得像挂上了霜的脸绷出一丝笑意：“我说呢，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说完垂下眼皮，像个泥胎似的一动不动。雪萍觉得姨妈的笑苦涩中含有强烈的讥讽，随后的表情分明带着很坚决的逐客意味，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再征询的机会，便忙站起身说：“大姨儿，这事过去了，我见了麦苗妹妹心里也觉得不合适，打搅您了。”说着，示意老婶起身。老婶站起身，却眼巴巴地盯着那挂面有些不知所措。

姨妈垂着眼帘说：“把面条拿走！”

老婶应声伸手抱起挂面正要转身往外走，麦苗突然坐直了身体，高声道：“妈，我乐意，我去！”

姨妈抬起眼怒吼道：“去什么去？一个黄花大闺女，弄得跟当小儿似的，还得当后妈！回头我死了，都没脸见我妹！”

雪萍慌忙说：“大姨儿，她不是当小老婆，法律也不允许呀，我死了之后才办事儿呐！”

姨妈怒斥道：“住嘴吧，满嘴瞎话的人！”

雪萍的脸又红了，老婶忙说：“大姐，不能赖她，是我给她出的馊主意！您看，没人逼她，她也说了实话，说明人实在！您放心吧，她一准儿对麦苗好！关键是麦苗也乐意呀！这么着，车上还有两斤挂面。我这就给您拿去！”

姨妈冷笑了一声推了推跟前的挂面：“麻利儿收起来，走吧！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我为几斤挂面就把闺女卖了给人当后妈！就是有饭吃，也没脸活了！没饿死也得让人戳脊梁骨骂死！！”

老婶闻言一边示意雪萍掏兜，一边过来帮着雪萍从怀里掏出了五张十元大钞和五十斤粮票放在炕桌上。姨妈伸出手“哗”地一划拉，花花绿绿的票子落叶般洒在地上：“你以为我拿捏着你为抬价呀？甭瞧不起人！你们说了瞎话，就甭打算着让我再信你们！就算你拿个金元宝来，我也不能把闺女给了你！我们是农家小户，土里刨食的主儿，可泥人也有个土性！人各有命，我们有口吃的，一家子一块儿活。没的吃，就一块儿饿死！看你说了实话的份儿上我还给你留着脸面！快走吧，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

雪萍觉得浑身发热，忙低了头出屋直接上了排子车。老婶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票子，又伸手抱起桌上的挂面转身去追雪萍，才走到门口，背后忽然响起一声断喝：“把东西放下！”

老婶回过身，是麦苗！只见她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冲着老婶喊：“我跟你走，咱们现在就走！”

姨妈怒道：“住嘴，给我上炕！”

麦苗不管不顾地从老婶手里抱过挂面，又一把抢过老婶才拾起来的票子回身一股脑堆在炕头，拽着老婶跑到院里一把将老婶掀上了车。姨妈追到门口，捡起扫炕笤帚：“你给我站住，你给我回来！”

麦苗抢先跑出了院子才停住脚步，回头冲屋里喊：“我不是你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