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38(1 / 2)

这些年来,我一直和雪花蔷薇生活在一起,我和雪花外出的时候我把蔷薇留在家里,蔷薇如今也老了,整日睡觉,很少活动。每一年,塔拉桦树庄园都在添丁进口,但是除了野兔、麦子和麦穗一直跟着我生活,其他的猫和狗都送去了别的庄园,如今野兔和它去年产下的两只小猫、麦子麦穗都在工人们那边居住,但是它们也经常回到老家来,看望雪花、蔷薇和我。

在塔拉桦树庄园有了固定工人以后,我的生活一年比一年闲暇起来,有时候开车,有时候步行,我逛遍了周围方圆几十里的所有荒原,有时候是我自己,有时候与古茀和离原一起。离原的书就要出版了。

这是一本记录二十年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私营庄园主们在不断变迁的社会经济生活中努力重建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奋斗史,也是一本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新垦荒文明史。我知道,这本300页的书离原整整写了两年,但是关于这本书资料的收集却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是这个特殊群体的旁观者、见证者、参与者,她是最有资格写这本书的人。

她为书选的封面很精美,那是一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晨曦图,金黄的沙海沐浴着深蓝的天光,高大的胡杨树展开冰雪覆盖的枝条,遍地寒霜晶莹,像洒落的金色流星雨。我郑重地祝贺了她,称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听到这样的赞美之辞,离原的脸上浮现出了羞涩的红晕。

自从我认识她,十二年的光阴过去了,我和古茀两鬓都已经生满白发,可她还像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么安静、美丽、文弱。亲爱的,时间是不会在真正的美人身上留下痕迹的,照耀在灵魂上的圣光是最神奇的化妆品,它能让青春的美永驻。

这本书里她向世人介绍这二十年来,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开辟新的绿洲和开创现代农场的鲜为人知的庄园主们的故事,也包括我和古茀的故事。关于我的故事部分我很好奇,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但是,我也很坦然,对离原我有一种天然的信赖之情,从第一次在小驿站见到她,这种信任就被种在了我心里,这么多年,我能感觉到,她对我们之间的友谊有着和我一样的理解和珍视。

她和古茀之间的持续一生的友谊在我的眼里是人和人之间相处的典范,如今,我很荣幸地成了这份友谊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我没有沾沾自喜,没有轻浮更没有自得,而是给了这份友谊更加谨慎的敬意和尊重。

我们在漫游访问中体会自由生活的乐趣,也相互学习交流经验彼此互助。在塔拉桦树庄园的建设取得成功以后,生活对我展示了它最有情有义和温情脉脉的一面,但是,我从未忘记受尽磨难的那些年被生活煎熬到绝望的我,也没有忘记回报所有真诚帮助过我的人们,为处在生活困境中的人送去真诚的救助。

今年春季的一天,我在大沟的东部荒原上游逛,在一片茂盛的梭梭林边,一群黄羊正在碧绿的草地上吃草,看到我出现,黄羊群不紧不慢地走开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它们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

但是,有两只黄羊没有走开,这两只黄羊一大一小安静地站在原地等我走近,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在等我,一直走到离它们很近的地方,我这才看清楚,它们是两只鹅喉羚!

其中大的那一只,雪白的脖颈下长着一颗心形的褐色标记,它正是我的花背,

一瞬间我惊喜极了,差点大声叫起来。

花背现在长成了一只神采奕奕的壮健的成年羊,它成了一个威严的父亲,它的小羊像当年的它一样睁着圆溜溜的稚气的黑眼睛站在它身边。

我没有再往前走,怕惊吓了小小花背,小小花背完美地遗传了父亲的长相,胸腹雪白,背上披着一块金灿灿的黄毯子,和花背一模一样的是,它的小脖子下也长着一个心形的褐色标记。我忍不住双手合十,跟花背和小小花背打招呼,

我说:“是你吗?花背?”

花背完全长变了,它的身材高大,挺拔,头上长着长而略弯曲的美丽的羊角,它的头上顶着一根荆棘,柔软的荆棘枝条盘绕在羊角上,荆棘上盛开的粉红色花朵灿烂美丽,它高贵地站在那儿,像一个国王,定睛望着我,看到我双手合十和它打招呼,它用漂亮的蹄子轻轻刨了刨脚下的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仿佛在说:“是的,是我!”

从那以后,黄羊群把我当作了它们族群的一分子,它们常常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漫游和吃草,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珍贵的友情,从没有过度靠近,惊扰过它们。这种和野生动物之间产生的亲密信任之情给我心灵的鼓舞是巨大的,生活就像一根荆棘,当你熬过了一切苦难,它也会开出美丽的花蕊。

亲爱的,我现在常常觉得,我长得越来越像父亲了,也许是年纪渐长,除了容貌,我甚至开始像他当年一样,有了一种对生活宠辱不惊的慢悠悠的气度,我在浇灌菜园的时候会像他一样,爬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拔草,明明可以用铁铲,但是我更享受那种和土地亲密接触的滋味,喜欢闻青草被拔出的根须上沾着的泥土的香味。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问我:“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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