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30（2 / 2）

“我知道，我会的，你放心！”他庄重向我保证：“我很珍惜跟老师一起工作，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他这样的人。”

“必须要这样，我看梁总工很关心你，他在工作上对你严厉，你要理解，不要有抵触情绪。”

“不会啊，你是不是看他有时候会发脾气，他对事不对人，平时很好的。”

当我和梁晓私下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这样絮絮叨叨地叮嘱梁晓，虽然我比他大十二岁，还算是一代人，实际上我已经经历过人生的摔打，吃了大亏，早就没有了学生时代的那种单纯和幼稚，知道选对人生伙伴和导师的重要性。人的一生，虽然你是什么人，就会吸引什么人，但是，有的人是会伪装的，如果识人不清，就可能被蒙蔽被算计，甚至吃大亏。我用自己事业失败的例子给他打比方，反复叮咛他一定要珍惜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珍惜和梁总工之间的师生关系。

梁晓默默地听着，他说：“哥，你遇见坏人了，他坏并不等于你不好，圣人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不要把错误怪在自己头上，吃一堑长一智，不过都过去了，你现在有农场，只要好好经营，一定会重新翻身，不要气馁！这个世界上有坏人，但是也有很多好人，像我的老师这样的，他们很高尚，一心一意干好工作，心里有崇高的信念，想为家乡为国家奉献自己的才华，为社会做贡献，现在人人都想赚大钱，发财，但是，我的老师这样的人也有很多，他们不那么看重财富这些东西，生活过得很简单很朴素，不怎么富裕，但是也很充实，很幸福，你没有见过师娘，她多会勤俭持家，总是轻言细语的，对老师照顾的无微不至，我这辈子不想发什么财，我就想好好成个家，好好工作，将来过老师这样的生活。”

我听了心里默默思忖着。

“年后我们要进山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等到夏天我再来看你，到时候我把泓带来，让她知道，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梁晓朝我眨眨眼，快活地给了我一个美好期待，我听了，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我摸摸他的头，怜爱地轻轻拍了一下，我也开了他一个玩笑：“让她给大哥哥织一顶绒线帽。”

“好！”梁晓爽快地答应了。

从那以后，我从内心深处，真的把梁晓当成了我的亲人，我太想有一个亲人了，他从此成了我心底的思念和牵挂。一想到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亲人了，我再也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我的心里就会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好像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从此就有了依靠一样，黑夜里，我手里拿着那一沓图纸发复地翻看，像看着梁晓一颗金子一样的心，他从小寄人篱下，受过那么多的罪，可是，什么时候，他都乐呵呵的，难怪全队的人都很爱护他，喜欢他，想到他瘦弱单薄的身体，手上，胳膊上常常在野外磕磕碰碰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想到他为了我白天工作，夜里还不睡觉精心绘制这些图纸，他是真的把我当亲人了呀。

我把图纸抱在胸前，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春节前，科考队集中所有力量进行最后的勘定工作，我呢，乐呵呵地当起了科考队的免费厨师兼后勤保障员。

他们在野树林勘界的时候，我像一个老红军一样，一个桶里挑着汤，一个桶里挑着馍和菜给他们送午饭，我每天都在发面蒸馍馍，炖菜，忙的不亦乐乎。其实我的炒菜手艺还不错，不过梁总工胃不好，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所以我每次都把菜炖的软烂才出锅。为了保证大家在野外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我滑稽地把两件旧棉袄包在饭桶外面，一次提一桶翻过大沟，然后，颤悠悠地挑着前行，我没有扁担，用得是一根树棍两头各绑了一根绳子当挂钩，树棍不太直，一走起来两个桶就会晃悠，不太好保持平衡。

当我踩着积雪满身大汗把午餐挑到几公里外的野树林的时候，我被累的气喘吁吁，因为路上我不敢多休息，怕饭菜冷掉，所以几乎是一口气走过来的。

远远地一看到我，梁晓就开心地大叫起来，他一边蹦跳着朝着我跑过来接我，一边对大家大声喊：“开饭喽！开饭喽！老师，快来吃饭！”

他的欢乐感染了我，我自己也忍不住绽开了笑容，忘了一路上的劳累。

这个冬天，我过得好像比夏天还要繁忙，但是，我每天都乐呵呵的。

夏天，我努力种植的蔬菜，采摘的野菜，泡制的酸菜，晾晒的干菜现在通通派上了用场，搭配着科考队送来的肉，我天天琢磨怎么在油少肉不多的情况下把白菜萝卜，野菜干菜烹调出香喷喷的味道，我每天研究乐此不疲，为了补充肉食，我学起了套兔子。晚上，我和科考队员一起做兔子套，还做了一个大铁夹子，我把它们放在附近沙丘的几个动物脚印杂乱的地方。

现在，我可知道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了，这句话说的就是我这种书生，我根本分辨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脚印都是什么动物的，常常犹豫应该把套子下在哪个位置，而且，我还路盲，今天下的套子，明天再来方向都找不到了。有一次为了找兔子套，我在沙丘间转来转去，居然在雪原上转迷了，走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转过一个大沙丘，嘿！面前居然出现了一排房子，仔细一看，那不是我自己的家是谁的家呢？晕晕乎乎的，我自己转回到了家门口。

我把这段小插曲讲给梁晓听，他笑得前仰后合的，但是，下次来的时候，他给我带来一个指南针，他担心我如果真的在旷野里迷路，会冻死饿死在沙漠里，因为我不像他们，有野外生存的本领。

到了晚上，他就仔仔细细地给我讲，如果在野外迷路了，怎么利用指南针、太阳的方向、北极星的方向来判断自己的位置，可以观察树木判断南北，枝叶茂盛方向是南稀疏是北，可以看蚂蚁窝，蚂蚁的洞穴洞口基本都朝南。

我用欣赏的眼光看我的这个小弟弟，他懂得真多啊。

相处时间长了，我深深地喜欢上了科考队员们，他们一心扑在工作上，常常心无旁骛，但是，私下里也很活泼爱闹，十分有趣。

我发现，一群人里最有趣的人其实是梁总工，他老是板着个脸，不是在思索什么问题就是在考虑什么解决方案，但是，再严肃的人也有自己放松的方式。如果不太累的话，他一回来就会自己去地窖里找洋芋，拿回来的洋芋大个的埋在炉子下面热腾腾的炉灰里，小洋芋蛋子就放在炉盘上烤，让人惊讶的是他有一次在炉盘上摆出一个小八卦阵，让我们出阵，更搞笑的是他常把小洋芋蛋子放成一排排，横平竖直，像士兵一样站得整整齐齐，好像一队队小兵等待接受检阅，隔一段时间就挨着翻一遍，让洋芋均匀接受热量，等所有小洋芋蛋子都烤熟了，队形都不乱！

他总是把烤得最焦黄的那个给梁晓，然后把洋芋分配给大家吃，他自己守着炉子费了半天劲，只吃了最小的两个，他的理由是他有胃病，不能多吃。这是个可爱的老人，我从最初对他的尊敬慢慢转化成了对他发自内心的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