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7（2 / 2）

我满眼酸楚，热泪滚滚而下！我向着你大喊：

“亲爱的，我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我泪眼模糊，心里悲喜交集，要是你在，我会疯狂地抱起你转圈庆祝这个时刻——

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临走的时候，在我的怀里轻得就像一片树叶……

在巨大的流水声里，我听到了一个男人号啕大哭的声音，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水持续抽了十一天。

每个白天，抽水机都在努力工作。抽水的时候，抽水机每工作两个小时我就让它停下来降降温，我担心抽水机出故障，所以总是尽可能地守在野湖边，随时注意观察，确保不出现任何意外。在抽水的过程中，我经常沿着大沟巡视，随时拎着铁锹下到沟里去，把可以下得去脚的地方的堵塞的水道统统疏通，让水都流向野湖和水坝处。

野树林附近有一个自然洼地，现在成了水坑，蓄积了大量的水，我一心想把所有的水都输送到胡杨林里去，不惜冒着危险下到沟底清除淤泥，但是它现在已经成了汪洋泽国，根本无法下去有效地疏通水道了，脚下的淤泥黏腻深陷，水淹没了膝盖，我怕硬下去乱闯有不可知的危险，只好眼睁睁地放弃，我心里暗暗懊悔早先有大把时间的时候，为什么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耐心等到冬季再想办法。

到了第八天，快抽干水的野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接近八米深的大坑。坑底并没有我判断中的特别深的沟沟壑壑，只有四条小水沟，都只有一米多深的样子，就是这次抽水，我发现了大沟的秘密：泉眼！

在最靠近西面的第一条小沟里，我发现了一个明亮的钱币形的东西，在水底的淤泥下闪闪发光，我很奇怪，不知道那是什么，用一根长棍子去拨，水面立刻混沌一片，水底淤泥很厚，但是水变清以后，那个圆圆的亮片又出现了，还在原处，我按捺不住好奇心，索性抽干了这个坑里的水，坑底除了活蹦乱跳的野鲫鱼，赫然出现了一个泉眼，水慢慢地往外冒着，不疾不徐，很快就在淤泥里形成一个圆圆的小水坑，原来如此！

大干沟里绝对不止这一个泉眼，那些一会干涸一会出现的水流现在我终于搞明白了它们那么奇怪的原因。

抽干这条沟，意外收获了两桶肥美的野鲫鱼，我非常高兴，这下可以美美地改善一下伙食了。但是我没有竭泽而渔，而且两桶鱼我也只留下了一桶大鱼，把其余的小鱼都倒回了其他水沟里，我知道，它们也是水鸟们的珍馐美味。

三天后，除了三条水沟里的存水，野湖和水坝储存的所有水都抽干了，在抽水的过程中，我发现野湖和我在水坝前挖的小湖其实都成了天然的小水库，随着野湖和小湖里的水位下降，弥漫在大干沟的水源源不断地重新注入，直到大沟里也没有了存水，我才彻底停止抽水，泉眼的发现大大增加了我的水利信心，我原先非常担心，怕抽干了水，绝了沙漠生灵们的生命之源。

在上冻之前，又下了几场短时间的降雨，我抓住机会又抽了两次，尽管每次都是一个白天就把水基本抽干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值得。九月后，还有两场小降雨，不过我没有再抽水，我不想让野湖干涸，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它也维持着一个自然形成的生态小家园，为过路的大雁、野鸟和狐狸、夜晚的鹅喉羚、黄羊们提供着珍贵的水源，我要保护好这个生态平衡不让它再被人为破坏。

这个秋天，胡杨林有五分之一的地方都被水淹了一遍，由于地势高低不同，水只顺着洼地流淌，很多高一点的地方，水只是环绕而过，地面很快又恢复了干燥，但是，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知道，尽管还有一大半的树木没有浇到水，但是这片干旱了几十年的土地已经开始注入水了，这片胡杨林有救了。

修建水坝为胡杨林注水成功这件事给了我巨大的成就感，我心里高兴了好多天，我太想有人能赞美一下我的英雄壮举了——

亲爱的，从前哪怕我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成绩，你总是会赞不绝口，现在，你的丈夫——我，难道不是一个英雄吗？我有多为自己自豪啊！

这种高兴一点也不亚于荒地种植成功带来的巨大喜悦，这是我这一年来千辛万苦的最好回报，我感觉自己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肩负起了自己应负的责任，为造福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们尽到了最大努力！

这种快乐我实在无法掩饰和独享，当古茀再次来到我的庄园来查看我的油葵们的长势的时候，在地边的一条还存着水的小沟处，我们谈到了灌溉需要克服的种种问题，这时候我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古茀，就像一个孩子珍藏着的一件自以为的宝物忍不住想要拿出来炫耀一下，尽管我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真的要向别人展示这一点，话到嘴边反而显得羞涩起来。

随后，我们一起来到了野湖，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古茀听着我颠三倒四的混乱叙述，看到大沟底部宽阔耸起的水坝，和那片被大水冲灌了三分之一的悲凉壮观的垂死中的胡杨林时，脸上浮现出的那种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这个神情我终生难忘，那是一种对于同类的无声的至高无上的赞赏之情！他轻轻地“啊哦”了一声，接着，他黝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笑容撑开了他脸上的皱纹，露出了一道道白色的皮肤，相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古茀原来并不是生来就那么黑，他的皮肤其实还是白的！

在胡杨林边的水渠上，古茀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对我点点头，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肯定和接纳，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从那天以后，我感觉到古茀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了他的朋友，好像我们已经熟识了多年。这对我来说，是又一个了不起的收获，是肯定和奖励，我又愧又喜，愧的是到现在为止，我一直接受古茀的各种帮助，却从未对古茀有过任何恩义和回报，喜的是由于他对我的认可，我知道，我从此有了一个精神上可以依靠和信赖的朋友，我能感觉到，在他的心里，现在已经把我当成了“志同道合”的同一类人，并给予了这份特殊的友谊发自内心的尊重。

我重归了人类社会，我被一个值得敬重和赞赏的群体接纳了。

亲爱的，生活是多么奇妙啊，如果当初我放弃了自己，今天这一切的喜悦和收获都将和我无缘了。

如今我在内心深处，重新建立起了生活的自信，我感觉到自己走上了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我的农庄重新为我和世界建立了一个全新的链接，我感到我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现在它进入了一个新的良性循环，缠绕我多年的厄运终于彻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