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6(2 / 2)

天太热了,让人昏昏欲睡,我倒了半瓶水淋在头上,给自己降温,努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我们仨在彩石滩上匆匆吃了个午餐,我感觉心里燥热,干燥的炕饼也难以下咽,勉强吃了几口,倒是喝光了一整瓶水,雪花和小王子也喝光了一瓶水,吃了两块饼子。我四处遥望,确定这片彩石滩在野梭梭林我们发现大芸的那个位置偏南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我决定等有空了再来,再好好地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运气发现真正的美玉。

等走出斜坡,爬上我们刚才下来的位置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两点钟,沙漠里最热的时候降临了。

骄阳如火,大地上的砂砾也开始滚烫,荒原上起了蒸腾的热浪,我在向南看的时候,发现远处有一个红色的物体晶莹闪烁,本来还想折向南面,继续探索一番,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远远的天空下,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沟,我一时有点发蒙,以为时空倒转,大沟不是在我身后西面几公里外我开荒的地方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这里也有一条大沟?

但是,仔细一看,沟并不宽也没有那么深,而且大沟是由西向东排列的,大沟正对着我,沟内的情景一览无余,这并不是我荒地旁边的那条大沟,但是它确实是一条大土沟,准确地说那是一条正在人工修建的大渠,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大渠呢?我前两次来怎么都没有发现?

过了一会儿,大渠清清楚楚地显示了出来,而且大渠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大渠顶上插着红旗,有很多人在大沟里挖土,装进筐子里,有的是两个人抬一个大筐往大沟顶上运土,有的人是自己推着小推车向大渠顶上运土。

劳动的人群密密匝匝,半坡上,人群中,一个人挥锹装土,一个人撑开袋子笑吟吟地接土,说说笑笑的两个人赫然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不知在说什么,发出爽朗的笑声,满脸开心的笑容,我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大渠里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在努力干活儿,这是一条正在建设中的大渠,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劳动竞赛,怎么我春天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发现,原来离我这么近的地方也有人在搞建设,他们离我的荒地居然如此之近!

但是离得太远了,人群喧哗的声音我完全听不到,既然父亲母亲也在那里,我当然得赶过去看看,我要去看一看,他们在这里挖大渠干什么?难道这片沙漠腹地也要开始新一轮的绿洲大开发了吗?要建新农场?我光顾着看远处,没提防脚下,被踩翻的石头绊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爬起身,眼前一阵热浪蒸腾,大渠忽然飘了起来,慢慢升上了半空。大渠、人群在我的眼前摇晃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飘荡的大渠和人群就被热气浪给遮住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像还在若隐若现,就像浮在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晃着晃着,影影绰绰的,渐渐就看不清了,大渠、人群、红旗、父亲、母亲统统远去了——

“不!不!不!父亲!母亲!你们等等我!”我急得往前疾跑了几步,拼命挥动双手,指望父亲母亲能看见我,我有话要对父亲母亲说,我想拉拉母亲的手,想告诉他们我就在几公里外的地方开荒,想对他们说儿子现在一个人,想请他们去看看我的荒地、菜园,我养了一群猫一群狗……

仿佛就是刹那间,天空在我面前变成了一片炫目的灰白色,这灰白色像一堵残酷的时空墙,把大渠和我分割在了两个世界里。

我的面前,除了明晃晃的阳光和满地闪烁的砂砾,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荒原上平平坦坦,空空荡荡,一望无际,我的面前,重新显现出被烈日炙烤下的空荡荡的无边荒野,什么都没有剩下。

我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刚才做了一场清清楚楚的白日梦!“爸爸,妈妈,”我喃喃着,任由委屈的泪水流淌,我不相信那是一场海市蜃楼的幻梦,我相信在那一个瞬间,我无意间穿越了时空……

返程回家的路上,我一步一回头,心里巴望着万一刚才的一幕再现,我总觉得父亲母亲还在那里,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但辽阔的古尔班通古特荒漠已经恢复了平静,骄阳凌空,一望无际,茫茫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孤独前行。

今天的这场奇遇在我的心里掀起了滔天狂澜,从父亲母亲去世以后,我从来没有再这样真切地见过他们的面容,我忘记了一切,旷野,骄阳,炎热,只有刚才的场景一遍遍地在我心里回放,我舍不得漏掉一个哪怕最细微的环节,我回味着父亲母亲脸上的笑容,猜想他们彼此间刚才可能说的话……

我就那么怀着依依不舍之情走过荒原,当我们翻过大干沟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在泪眼模糊中再次看看远方,我的脸上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

在一片蒸腾得模糊的热浪中,我向亲爱的父亲和母亲轻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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