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4（2 / 2）

我心里很高兴，只要有点时间，我就带着雪花和花背到东部的旷野上散步，花背越来越大了，我必须趁着驯养它的时间短，尽快让它回归黄羊群。三月末，随着春天回归的黄羊群再次出现在了旷野上，我很高兴，每天早晨吃了早饭以后，就带着花背到荒原上漫游，小花背经过一个冬天的喂养，长得健壮活泼可爱，黄羊群在一公里外的地方吃草，我试了好几次放归小花背但是都没有成功，我们只要一靠近，黄羊群就像一阵风一样跑走了。

但是有一天，当再次发现黄羊群的时候我解开拴着花背的绳子，远远地，有一只大鹅喉羚向着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小花背迎着它跑了过去，它们一起回到了黄羊群里……

雪水给了麦田珍贵的滋养，麦苗开始返青，雪水也给了沙漠植物新的生命，无边旷野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绿了。

三月底，下了第一场春雨，雨后再走入荒原，发现洼地里的一丛丛干枯的野草都开始抽出新绿，四月以后，中午的太阳开始慢慢有了炙热感，仿佛仅仅只是一个多星期的功夫，在中午暖阳的照耀下，各种各样的野花就开放了。

我以前从不知道，荒漠腹地居然有野花能开出一片片的花园来，到处姹紫嫣红，蝶飞蜂绕，一片片沙垣，一道道沟壑，一座座小丘上，铺满了各种植物和花卉，在冒出满树鹅黄嫩芽的红柳林边，独尾草、白蒿、白蒺藜、白刺、野麻（罗布麻）、沙棘、黄豆花（沙冬青）、骆驼蓬、苦麻菜、碱蓬草、驼绒藜随风摇曳。

四月中旬，荒地上的沙漠郁金香开了，在麦地的西面盛开了一大片，金黄的花瓣边缘镶着纯白的花边，像少女起舞的裙裾，轻盈柔美，娇弱可爱，我还在东戈壁我去年冬至和雪花远足时系上红带子标记的地方发现了大片的黄雀花（锦鸡儿），它们满布在沙丘和沙垣之间，花儿开始开放了，黄玉一样的花瓣非常美丽。我采了一些花朵回家晾晒，用它的干花泡水，可以治疗头晕耳鸣和咳嗽。

大地上，每一种植物都在残雪融化和雨水提供的宝贵水源和温暖阳光的滋养下快速地扎根生长，它们追随着阳光，不漏掉一点温暖，每一片花朵都开出了惊人的美丽模样。这段时间，我常常在荒原上散步，充分享受阳光和清新干净的空气给我的抚慰，经过一个冬季的休养，我的身体状况大大改善，肺部不再疼痛，体重回到了正常值，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了。

希望是最好的长寿药，当我面对着绿意盎然的几百亩麦田的时候，一切的愁苦就像荒原上的残雪一样被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光明媚，雪花和蔷薇非常高兴，现在它们越来越爱待在户外了，当我看到蔷薇卧在红柳枝下面的干草上，而几步远的地方，一只肥硕的野兔也摊开了四肢在晒太阳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它们是什么时候结成了联盟，变成了一家人的？

但是我欣于这个改变，当我在麦地里拔草的时候，我会拔出鲜嫩的稗子草和狗儿秧抱回来放在兔子窝外面，当我看到我的邻居发现门前的宝藏的时候，在长时间的蔷薇的同化下，它们早已经忘记了一个野生动物对人类应该保有的警惕，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大快朵颐起来。

雪花在漫长的冬季完全适应了在荒原的生活，它经常外出捕猎，有时候是一只幼鸟，有时候是一只大沙鼠，它现在完全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思想，我不太干涉它的自由，但是有了灰狼的提示，我也担心有野猪等大型动物贸然闯入我们这片生活的区域，每天晚上我都要呼唤它回家。

现在除了在麦地里拔草——草很多，最常见的是芨芨草、芦苇，我把成捆成捆的杂草连根拔出背到地边上，等它们晒干了就和芦苇一样点火烧掉，杂草繁殖能力非常强，如果任由它们在地里结籽，明年一棵就会长成一大片。

我对麦子在不同时间、不同水肥条件下的长势做了记录，留下了宝贵的生产记录，返青时我浇了第一水，因为雪水融化，地里并不算太缺水，水浇得不大，但是由于经济原因，也由于我过于谨慎，我没有完全听从古茀的意见给予充分的施肥，无论是磷酸二铵还是磷酸钙给的数量都很保守，到了四月末，麦田里开始呈现深浅不一的绿色，地力贫瘠的地方麦子明显长势缓慢，颜色变黄，地力好的地方麦子已经长到两倍深，原来芨芨草最茂盛的地方，麦子果然长势最好。

在四月的第二个星期，我获得了这片荒地的第一笔贷款，这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想再给麦地浇一次水，尽快补充肥力，但是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荒原上常常刮大风，我害怕造成麦子倒伏，只好推迟浇灌的时间，为了不让野草和麦子争养分，我坚持每天都在地里拔草，不为此添加雇工的成本，荒地的草实在太多了。

五月初过后，天气总算稳定下来了，这一次浇水我格外给了足够的氮肥和其他辅助肥，麦田的颜色才渐渐地缓了过来。作为一个农业新手，我因为照本宣科的幼稚再加上想当然地决策而出糗的地方很多，其中的环节，我也就不一一赘述。

除了书本知识，古茀给了我很多实际操作经验上的启示，在彼此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尽管他只比我大十岁，可是他和我像是两代人，他的思考方式，踏实勤恳的作风和不善言辞的沉闷都更像是我的父亲那一类人身上具有的品格，他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缺点和不足，我也渐渐意识到，这些品质恰恰是我身上所缺乏的，所以在相处中，我给予了他由衷地敬重。

我带着蔷薇和雪花去他的农庄上拜访了两次，学习他的农庄规划和田间管理技术，古茀的农庄距离我九公里远，屋舍整齐，陇亩井然，绿树成荫，种植在田地四周的宽阔的速生杨防风林，为排碱专门挖掘的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把这片土地变成了一个生态家园，成为了一个有机循环、吐纳平衡的优质绿洲系统。

工人们在千亩土地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这次拜访我了解到，古茀八年前就来到了沙漠里开荒，他是最早的垦荒者之一。那时候这里的条件非常的差，没有统一配送的电力，他一个人住在地窝子里，像一个原始人一样独自在荒原上生活了两年，才给农庄通上了电，第一次打的井还塌方了，变卖了所有家产借了高利贷才打了第二口井，因为浇水触电昏迷，身边无人守护，曾差点死去。

他是第一代垦荒人中的一员，他们付出的巨大艰辛远远超过了今天的我。我在古茀的农庄上四处观摩，心里百感交集，农庄经过多年的持续改造，所有的生地都养成了熟地，这两年全部都种植棉花，持续走高的棉价让古茀多年的辛苦经营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对古茀农庄的拜访给我的精神激励是巨大的，我从中看到了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也看到了自己这片珍贵的处女地未来的美好愿景，我在心里暗暗攥紧了拳头，我绝不辜负上苍赐给我的这块土地。从古茀那儿回来后，我对农庄发展远景的规划在内心里有了一个清晰的可供参考的范本。

傍晚，晚霞灿烂，我给菜园子浇水，我看着流水汩汩地在辣子行子里流淌，明亮的红色霞光在水波上荡漾，吸引着我的视线，觉得心里一阵恍惚。古茀沉默坚毅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筋骨结实黝黑的古茀第一次让我感觉到那些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和光洁白嫩的皮肤全都黯然失色，一个人如果懂得从大地中汲取力量，他是不可战胜的。

我也意识到，每一个光鲜亮丽的成功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艰辛奋斗，生活真正能让人踏实依靠的，从来都不会是天降幸运或者侥幸的不劳而获，任何成功都是长期努力奋斗并坚持不懈的结果。

如果要真正地深深扎根在这片荒原上，并最终有所成就，我必须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走好以后的每一步，已经做过的努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