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1(1 / 2)

开荒、种植,一切工作到目前为止都进展顺利,唯一让我沉吟的是,当一切工作都得以顺利完成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真正的穷人。事实上我还欠了一大笔的打井费。

按照契约,如果这口井在明年的使用中不存在塌方等任何问题,我还需要付给他们剩下的60%的费用。这个谈判是在古茀的支撑下完成的,原本我需要付出的是全部打井费用,但是古茀阻止了这一点,这也是有经验的农场主通用的做法。

如今除了荒原上的这个小农庄,我可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就连雪花和蔷薇看着我的眼神也像在为我发愁,我开玩笑地对它俩说,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笑得流出了眼泪。

我想起在大学校园的梧桐树下,那是我曾对你说过的誓言……

我现在踌躇满志,既然决定了从头开始,为什么还要白白浪费光阴呢?亘古荒原在我的面前一天天地改变着面貌,这就是我最大的收获,也是对我的最大的鼓励和安慰。荒原的开发我终于走出了第一步,目前来看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开始,一切程序的顺利实施,临时雇工的人员调配,从播种到灌溉的每一个细节,都得到了古茀的真诚指点和大力支持。

古茀是一个可敬的沉默的人,像土地一样踏实和可靠。他对我工作态度的认可和肯定也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有了好的开端,未来就有了希望,所以经济拮据这样的不和谐我没有特别地放在心上。

来到荒原已经大半年了,这段时间里我经历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现在,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了,从忐忑不安的疑虑担忧到咬着牙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过来,这一切正在把我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农场主。

当我多年来第一次路过一家画廊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我走了进去。现在我的荒原小屋里,一个柜子被专门腾了出来,里面装满了画纸、颜料、画笔,油画材料,我唯一心虚的是,为此我花了一大笔钱,虽然和从前相比,它不会比一次商务招待费用更高,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十月中旬,大雪封地,荒原上变得白雪皑皑,现在,一望无际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漠野变成了白色的雪的王国。

大地辽阔,天空苍凉,夏季和秋季的白色云山现在堆积在天际,一天天变成饱含着水分和雪的信息的灰色云层,整个世界的色调是有点阴郁的,空荡荡、寂寞、宁静,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但是一切变化里最明显的其实是我的生活。

每天早上我不再需要闹钟把我从酣睡中惊醒,也不用一睁开眼睛就要马不停蹄地开始奔跑、忙碌、操心,今年的一切工作都已经尘埃落定,没有什么急不可待要做的事,也无须为在茫茫白雪覆盖下的越冬的麦田担心了。今年的一切工作基本上都卓有成效,最初种种的担忧和疑虑之情也都已经一一化解,我现在的心情就像门外的一览无余的世界一样,明净平坦,心安理得,对我这一年的劳动和它即将带来的充满希望的未来我满怀喜悦和期待,对我即将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也充满了宽容的温柔之情。

因为不再时刻牵挂着工作,漫长冬季的生活的主要内容变成了每天的一日三餐,实际上我每天只做一次饭,吃三顿,通常是一锅铁锅炖菜,配上一大壶热茶,几块自己炕的厚饼子,有时候是自己蒸的馒头,为了更省事,我会连续蒸几锅馒头,把馒头放在室外冷冻,感谢荒原,我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天然冰箱,我把馒头放在门口的木柜中的大铁盆里,它们只需要半天就冻得结结实实。

在荒原上生活,我的来访者们只限于偶尔路过的好奇的邻居小动物们,木柜包括房门都是不需要上锁的,无论我去工作还是外出散步,唯一的防御措施就是一截随意拧上房门和柜门把手的铁丝。

我像东北人一样喜欢猪肉酸白菜炖粉条,也像陕西人一样酷爱牛肉炖土豆。

我自己种植的第一批土豆即使只有鸽子蛋那么大的我都挖了出来,没有浪费一个,它们被整个儿投入锅中,变成了滋味浓郁的美食。

酸白菜是我自己浸泡的,我的酸菜坛子里琳琅满目,红椒、长豆角、圆白菜、洋姜、我的菜园子里出产的所有适合腌泡的品种和平时做菜剩下的下脚料都会被投入坛子里变成美味的酸菜,再回到炖锅里和早餐的餐桌上。

这些平凡朴素的食物毫无点缀和花哨的炫耀,但是给了我实实在在的滋补和营养,我明显地胖了起来,渐渐恢复了正常健康的体格,夏季里要命的劳累和大病造成的身体亏耗得到了弥补。

我有了充足的睡眠,一个月前,我甚至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即使那三四个小时也被各种繁琐事务充塞的梦所占据,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到自然醒了。尽管习惯使然,我仍然醒得很早,但是心无挂碍,还是觉得生活变得悠闲自在了起来。现在,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了。

我在屋子里用砖砌了炉子,还打了取暖的火墙,冬季里可以烤弄湿的衣服和鞋袜。

凭着小时候看父亲打火墙的依稀记忆,我摸索着砌起了一个砖块墙,但是烟道的设置我懵懵懂懂,几经改进,这个外貌像火墙的红砖格子终于被砌成了一个真正的火墙而不是黑烟四处乱冒的可怕的喷烟野兽,当它终于肯让黑烟顺着屋顶的烟筒飘向天空、炉子里烈火熊熊的时候,我开心地忍不住对着雪花和蔷薇大大炫耀了一番我的聪明智慧,它们两个对我一年来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连滚带爬的狼狈样子记忆犹新,所以对我的实际能力有真实地了解,对我过分的自我夸耀不禁哈哈大笑。

炉子炉膛留得够大也够深,因为除了烧煤(我买的不多)之外,我希望它也能尽可能多的烧梭梭和红柳树根,它们可真不少,我把清理根桩时没有烧尽的梭梭和红柳根都搬了回来,经过一个夏季的暴晒,它们差不多全都干透了,成了宝贵的燃料。

白天不冷的时候,我拖着自己做的大爬犁子去南部荒原上打柴火,把一些枯死的大梭梭拉回来,这样补贴一下冬季羞涩的烤火储备,如今在利斧的加持下,它们都变成了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坚硬的老梭梭十分耐烧,搁在炭火的余烬上,它会缓慢地自燃,能让炉子里的火夜晚也不灭保持几个小时的温暖。

晚上,我和雪花、蔷薇围着温暖的炉火消磨时光,雪花趴在垫子上打盹思考狗生,蔷薇在试图蜷缩在我怀里阻止我画画被拒绝后突然发现火墙顶上更温暖更舒适,于是它将我晾晒在上面的鞋袜推开扔下来,并从此以后绝不允许我把袜子放在火墙上方烤干,它自作主张为自己开辟了一块地方,无论白天黑夜都更乐意睡在上面,我呢,也只好为它放了一个小垫子,以防它一个冬天把自己暖成一只灰猫。

多数时间我看书,有时候也为雪花和蔷薇画几笔速写,虽然多年未曾动过画笔了,但是我发现从前骨子里藏着的那些对艺术的天然嗅觉一经唤醒就空前活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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