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6（1 / 2）

有雪花和蔷薇的陪伴，日子不再那么孤独。我在家里收拾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的时候，它们也在一边晃来晃去，有时候来捣捣乱。

我为蔷薇用纸箱子铺了一个猫窝，但是它在片刻的新鲜过后，显然更想待在沙发上，清晨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它就在对面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酣睡。偶尔，也跑到我的床上和我温存一会儿，它很聪明，在我第一次不允许它上床以后，就一直遵守这个约定，不是我示意，绝不自己跳到床上来。

荒原上到处都是沙漠鼠的窝，蔷薇显现出了它的惊人天性，它从前只会吃我买来的猫粮，自从来到这里的某一天吃了一只小老鼠后，它再也不想吃猫粮了。它的捕猎能力惊人，有一次我在清理地窝子的时候——自从去年我走后，这里变成了一只麻毛狐狸的家，我们到来以后，一夜之间，它和它的三只幼崽就不见了，我把地窝子里的草全部清了出去，里里外外重新打扫干净，让地窝子充分通风晾晒，我准备用砍来的红柳棍编一扇门装上，以防其他动物再进去过夜。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响动，连雪花也激动地汪汪大叫，我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回到屋子前面，只见蔷薇嘴里呜呜地叫着，横着身子在家门口转圈，原来它拖着一只只比它自己的身体小一点的体型巨大的沙漠鼠！

我第一次看到它咬着一只和它自己差不多一样大的老鼠，吓得直跳起来。

沙漠鼠拼命挣扎，强壮的后腿蹬着蔷薇的脸，蔷薇死死地咬住它，我急得想拿东西来帮蔷薇打死这只大老鼠，就连雪花都想上前帮忙，但沙漠鼠眼光锃亮凶狠，嘶嘶叫着，连我都不禁惊吓后退。雪花汪汪大叫，只围着打转，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口，我生怕巨鼠翻过头来咬伤了蔷薇，慌乱中抄了一把铁锹过来，试了几试，但却不敢往下拍，怕误伤了蔷薇。

几个回合的激烈搏斗后，蔷薇野性大发，一口咬断了巨鼠的脖子，巨鼠松了口，软软地瘫在地上，两只小眼睛的亮光慢慢暗了下去，蔷薇呜呜地叫着，耸起背上的毛发，围着老鼠直转圈，巨大的老鼠尸体触目惊心，我心有余悸，不允许蔷薇再碰老鼠的尸体，用铁锹铲起来，把它远远地扔进了大干沟里。

这场战役下来，蔷薇毫发无损，现在，它简直成了我和雪花眼中的英雄，它也和雪花一样，成了能帮我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每天除了睡觉，白天晚上它都认真负责，在房前屋后四周到处查看，我发现原先在屋里和四周四处乱窜的大小老鼠现在一只也看不见了，有了蔷薇，再也不用担心老鼠进屋，爬上灶台偷吃东西，而且我发现，就连屋门口最近的沙丘下原先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老鼠洞都被自动废弃了，那些老鼠纷纷远遁不知所踪。

当初救下它时，它那么孱弱，我甚至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万万没有想到，它不但长大，而且现在，它用它自己的方式给了我最大的回报。也许是食物太丰盛了，蔷薇来到沙漠以后，飞快地强壮起来。现在把它抱在怀里感觉沉甸甸的，好像有六七公斤的样子了。它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大猫，它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到最初的影子了，那时候它只有几百克重，瘦弱无助，但现在长得虎头虎脑，毛发浓密油亮，走起路来顾盼自若，非常霸气也非常自信，如果不来沙漠，我永远也想不到整天窝在城市家中吃猫粮的喵喵叫的小可爱原来是一只缩小了的凶猛老虎。

有了雪花和蔷薇的陪伴，我在荒原上的生活添了一份安全，也少了寂寞，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们彼此依赖，不知不觉间都把彼此当成了家人。对于我们共同的新家，雪花、蔷薇和我都非常地珍惜，蔷薇除了满身漂亮浓密的毛，现在，还长出了非常尖利的利爪，但是它在我提示之后，绝不在沙发和床脚上磨它的爪子，毁坏家具，而是在屋门口，我专门给它竖起来的一截包着毛布的树桩上，一边看我干活，一边磨尖自己的武器。

雪花也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它会在远离屋子的沙丘背后解决个人的卫生问题。

晚饭过后，我会带着雪花和蔷薇在荒原上散步。

沙漠里的黄昏是宁静的，所有的植被都笼罩在霞光里，荒原上弥漫着一种悠闲自在的舒适感。雪花和蔷薇在周围玩耍，我信步闲逛，观察地上的植被，欣赏远处的沙丘，尽管有时候我从内心里难以相信，我居然拥有了这样一种超然物外、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日复一日地对周围环境的熟悉还是让我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活确确实实真真实实地改变了，我从内心里为自己感到庆幸，不断地在心里咂摸着新生活的滋味。

现在每天白天我都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我甚至给我去年在这里时遇见的兔子一家垒了一个兔子窝，但是，它们当惯了野兔，并不愿意被我驯养，仍然住在沙丘脚下的红柳窠子里的深洞里，一次也没到兔子窝里住过。

如今，我的内心平静了下来，生活在长期的混乱后重新回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上，我仿佛已经如愿以偿，与世隔绝，解除了所有禁锢，没有任何人踏足过我的荒原，造访过我，打扰过我，这片偌大的荒原是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我拥有了一个完全独属于我自己的世界。对于今天我重新建立的新生活，我对命运深怀感激之情，生活在一天天的慢慢地恢复平静，这种平静除了独居荒原的自由自在，还来自对这片土地光明未来的憧憬。

在荒原上，每天傍晚我都沿着地边散一会步，让身体保持活力。

现在荒地变绿了，那是因为雨水浇灌，荒地边上和荒地里都长出了一片片的野大麻和芦苇的缘故，尤其是野大麻，长得枝繁叶茂，看上去青青的一片，很是好看，它们却是争夺阳光和土壤养分的能手，是开荒必须要除掉的害草，但是我也没有力气去拔掉它们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飞快地在二号地西头长成一片，有的甚至于长到了膝盖那么高，还结了满树的黑籽，这一切我都无力顾及。

我心里计划着等再过一些日子，等我好一点，我就把土地再翻犁一遍，按照原先的计划，在三号地打井。

初秋的沙漠里这个时间段不冷不热，感觉很舒服，感觉体力比较好的时候我也进到地里去拔野大麻，把它们背到地边上，我没有贪多，能干多少就干多少，拔一阵子觉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不想干了就回家。看到清除了杂草的田野整整齐齐，心里也平整了很多，我想象着明年它们庄稼茂盛的样子，心里燃起了新生活的希望。

每天傍晚，当太阳落到干沟上方的时候，它的霞光不再耀眼，漫天的晚霞染红了一层层铺展到高空的云层，荒原平旷辽阔，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硕大的红太阳圆如巨轮，缓慢降落，这样的美景震撼着我的心。

如果说一年前我还是一只被生活逼到了墙角的绝望野兽，被迫把开垦荒原当作自己改变命运的希望，那么现在至少这个愿望实现了一半。但是，这不是唯一的变化，在我的心里，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生长——

我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两个月的强体力劳动，随后生的这场大病，好像一条和过往生活的分割线，如今我站在线的这头，已经不再感到自己软弱无力、一无所有，泪水盈眶，辽阔的自然用它无声的高贵接纳了我所有的悲伤和自尊，我感到一种全新的情感正在注入我的内心。

简朴的生活，一尘不染的灵魂，无拘无束的思想，像那些自由自在顺应自然法则而生的万千沙漠生灵一样，不因环境的严酷而抱怨，也不因天灾人祸而自弃，这一切都让我常常想到你，想到你平静柔和的秉性，那种令人安宁的气质和荒原如出一辙，我想到这些，我觉得这片荒原对我来说，一天比一天更像一个家了——

一个真正的心灵的归宿，我对自己说。

天完全黑了下来，清爽的晚风已经褪尽了暑热，一点点微风轻拂，四下里静寂无声。

在我的面前，一个浩瀚无垠的星空璀璨在天穹之上，无数的星辰在漆黑的天幕上闪烁，它们的光辉照亮了长空，繁星点点，银河如带，一层薄纱般的轻云飘荡在其中，就像星星们在水波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