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许多意外的开支原先并没有被我计算在成本内。

巨大的几百亩荒地铺展在我面前，时刻在提醒着我，接下来无论将要进行的哪一项工作，都会需要大量的钱才能支撑，而现有手里的钱对我来说是非常有限的，除非不得已我绝不会轻易动用。

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就近从附近的团场连队里面雇佣临时劳动力，就算有人肯来，工资会有多高？支付是否划算？来回几十公里接送的车呢？还要提供午饭甚至住宿？午饭谁来做？米面油蔬菜谁来采购？

当然，这些我好像也能克服，可是车呢？我只有一辆代步的轿车，坐不了那么多人，能起的作用寥寥，带车斗的皮卡车古茀有一辆，我可以找古茀借，借一次可以，天天借吗？凭什么？凭别人已经什么也不图地帮助过我？况且每天来回几十里要耗费多少油钱？

在反复思量这些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另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并没有其他的事需要做，我完全可以由自己来完成这项工作，无非是慢一点，辛苦一点。

这样决定下来以后，我外出了一趟，为即将到来的劳作做好生活和工作准备，除了食品药品以外，我还特意购买了几大包的手套。两天以后，我匹马单枪开始了在荒原上的艰苦劳动。原以为这项工作不会太吃力，但是真正干起来了，却发现艰辛异常。

第一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床了，吃过简单的一餐就直接下地，我从一号地开始干起，这块地在离小屋向南半公里远的地方开始开垦，一直延伸到小屋跟前，是我的整个土地的最南面，我本来规划中是从向南一公里外的地方开垦，但是古茀认为最南头的土地虽然看上去更平整，但是其中有多处黑碱地，将来压碱改造会比较麻烦，成本会比较大，我于是暂时放弃了，我自己也倾向于土质好改造周期短、能尽快产生经济价值的地，出于尽可能节约成本的考虑，本来计划中的六百亩减少了一百五十亩，只开垦精选的四百五十亩，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古茀的支持。

这一天，从未真正干过农活的我是笨拙的，我总是先把那些看起来比较大的树根从土里拔出来，然后扎成捆背到地边去，但是干完以后一眼望过去地里还是一片乱七八糟的草梗草丛，我于是踏实下来，一次性清理，挨着往前推进，把大桩挨着撅起来，把苇子苦蒿和芨芨草也都从地里捡出来背到地边去。

这样一个彻底清理过的地方就露出了干干净净的土地。一个早晨下来居然干了有五亩地的样子，我很高兴，如果照这个进度干下去，一个月也就干完了，但是，我严重低估了隐性的工作量，有很多根桩被埋进了土里，需要再次挖掘出来，这项工作异常劳累，耗费了巨大的体力。

到中午一点钟的时候，地里已经热浪滚滚，沙漠地表的温度快速飙升到三十多度，阳光火辣辣的，我于是收工回家。

回去做好饭吃了午餐后，本打算接着下地，但是一开门，外面的炽热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无法顺利地呼吸，我于是退回屋里，打算避开暑热，小憩一会儿再接着劳动。

一个小时后，我被铃声叫醒，这时候我才发现浑身酸痛，简直要爬不起来了，但是我还是坚持下了地，下午的工作进度比早晨放慢了许多，一是天热，打不起精神，而是早上用力太猛了，下午有点后继乏力，但是我一直坚持干到天黑才收工回到家里，这个时候的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饭也不想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半夜里我饿醒了，爬起来用开水泡了一大碗炕饼撒了一点盐，就那么吃了下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坚持起来了，这次出门除了水我还带了几块饼，以便随时补充体力。

这一天的工作进行得很艰难，因为我浑身僵直，腰和腿几乎要和我的身体分离，尤其是胳膊和大腿，由于长时间地用尽力气拔拽草根树根的缘故，肌肉一直高度紧张，想蹲下去都不容易，但是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每天除了劳累，也有喜悦，看着一片片土地被清理出来，就会产生继续努力工作的欲望。

干活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最终需要清理的工作量有可能是我原先预估的工作量的三到五倍，我必须拼命干活，才能赶在下一次犁地前把五块地全部清理出来。所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我不愿意浪费一点点时间，从天亮到天黑，我也成了长在荒原上的一棵植物，从南到北，一点点向前移动。

为了节约时间，我中午会把晚饭一起做出来，稍微放凉后放进冰箱里，冰箱起了很大的作用，没有它，在沙漠肆无忌惮的高温下，任何食物都会飞快地变质。

现在我不再午睡了，做饭就等于休息，晚上不管多累，回来后我都把饭菜稍微热一下，或者用开水泡一下就吃。

我的拼命工作有了成效，一个星期以后，一号地里的其中五十亩土地被清理出来了，这块地的工程推进了三分之二，地里面现在看上去干干净净，无论大根小根统统清除出地，沿着地块两边堆起了几个硕大的柴山。

晒干的苇子和芨芨草都被火烧成了灰烬，防止它们的残根和种子有了水分以后继续扎根生长，那些巨大的红柳根和枝条，一盘一盘的芨芨草根，荆棘根堆在骄阳下，它们被迅速晒干水分，最快晒干的是芨芨草根，它们现在变得轻飘飘的，如果你没有从深翻的湿土里把它们刨出来再背到地边去，你根本想象不到，在土里一个重达数公斤的芨芨草根团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无足重轻风一吹就随地翻滚的草蓬。

最主要的是，经过一个星期夜以继日的强体力劳动，我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柔韧性，变得完全适应了现在的工作需要。

每天天蒙蒙亮我就下地，中午做饭吃饭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每三天我都要蒸一次馒头，一次蒸大概三十个，这是雪花、蔷薇和我三天的主食。午饭以后，骄阳当空，我还是接着下地，头上的草帽是唯一遮挡阳光的武器，但是，我已经适应了沙漠的干燥热风和炽热阳光。

第一个星期我缺乏经验，嫌草帽遮挡视线碍事，经常把它扔在一边，脸部暴露在阳光下，结果几天以后，当我觉得脸部很痒于是伸手挠了挠汗津津的脸的时候，我感觉搓出来了很多泥，但是那并不是泥，是皮，两天后，我的脸上整整褪去了一层皮，这让我不得不在后面的连续几天里整天严密地包裹着脸，等待嫩皮慢慢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