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当我们终于从茂密的杂草和红柳窠子里钻出来的时候,雪花的一只眼紧紧闭着,满脸鲜血粘在脸上,我自己的胸前和胳膊上也被它染上了一片片鲜红的狗血,这些我都顾不得了,我浑身被汗浸透,上衣后背和裤子腿上被荆棘划烂了几道口子,裸露的胳膊上几道血口子的皮肉都爆了起来。我们两个满头满脸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枯叶绒毛和骆驼刺,狼狈不堪,像一对可怕的野人和野狗一样出现在大沟边的悬崖边上。

前方一百米远的地方,大沟石崖下,一片直径大约五十米的蔚蓝小湖泊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尽管这片我梦寐以求的仙湖在向我点头致意,但是那会儿我却并没有心情向它表达狂喜和欢乐。我抱着雪花,沿着缓坡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湖水边,在水边我就着水面,用手帕沾湿了水一点点为雪花清洗脸上的血,替雪花洗干净了脸——洗干净了脸,雪花好好地睁开了眼睛,它的漆黑的眼珠子哭巴巴地看着我——雪花没有瞎!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紧紧抱了抱它!它的眼珠子和眼睛都没有受伤,是荆棘的利刃把眼角上方豁开了一道深口子,源源不断的血涌出来,糊住了眼睫毛,然后顺着脸流了下来,它可怕的样子让我误以为血是从它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它昏头昏脑地原地打转,让我以为它的这只眼睛瞎了。

我心里暗暗庆幸,感到很开心,仔仔细细给雪花做了一番全身清理。可怜的小狗被荆棘硬生生扯下来一把把毛,一条腿又瘸了,清理的过程中,始终忍着疼痛努力站稳身体配合我,等着我把它腿上划烂的伤口洗干净,把手帕包扎在它的伤口处,如果不这么做,回去的路它只要行走,伤口就会出血。

我把它浑身的骆驼刺一颗颗摘下来,它们和它的毛纠结在一起,全都摘干净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摘的时候,雪花小心翼翼地下来,在我脚边伸头喝了一点湖水,我这才发现,它腋下也被荆棘扯掉了一大团毛,露出了一片皮肤。

收拾完雪花,我赶紧自己脱光了衣服,幸亏这里荒无人烟,我就那么不着一缕赤条条地站在湖边上,整个身体都暴露在阳光下,我就着湖水把自己也清洗了一番,刚才穿过荆棘丛林时脸部、胳膊都被划伤了,湖水一蛰,火辣辣地疼

一番清洗后,人顿时觉得舒服清爽了很多。我把衣服也就着湖水简单漂洗了一下,把血水漂干净,把洗过的湿衣服晾在旁边的红柳枝上,它们肮脏不堪实在无法继续穿着了,好在阳光灿烂,用不了多久就会晒干,做完这一切,我这才开始仔细地观察起小湖。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湖,也许它还从来没有被人类发现过,它刚好位于干沟再次转向东面的冲击回流处,并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大约五十米宽的半环形的凹槽,把一汪湖水包围在巨壑西面的洼地里。干沟从野湖东侧开始一下变得狭窄了起来,绕过野湖东面接着绵延向北,但是沟宽至少减少了五分之二,巨壑在野湖身后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沟。

由于湖的其他三面都长满了高大茂密的芦苇和其他水生植物,如果不是站在高处,这一汪湖水很难被发现。我站在湖岸上俯瞰,湖面碧波荡漾,凉风习习。尽管酷热难当,我还是忍住了跳进湖水里洗个澡的冲动,这是一个野湖,水质和水下的情况我都不了解,我发现,有的地方阳光可以照进水底,有的地方明显水色深沉,感觉湖的西部部位水应该很深,那里恰恰是湾流冲入后转向冲出的地方,湖水是深蓝色的。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冲到红柳丛边拿衣服遮住身体,但是,并没有人来,从芦苇丛里钻出的是几只白色的水鸟,是白鹭!我不禁笑了起来,我忘了,这里荒无人烟,是沙漠腹地,谁会到这里来呢?白鹭两大两小,它们在湖面游动,时不时把头扎入水中,洁白的影子被它们自己划开的粼粼波光倒映在天空的蔚蓝里,看上去十分得闲适优美。在这个亘古无人烟的荒漠腹地居然隐藏着这么一座湖泊,狐狸、野鸭们盘踞在附近的窝巢都有了答案。

这个发现让我又惊又喜,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片湖水可以代替井水浇灌农田,但是我也立刻醒悟过来,这里离我要开发的荒地直线距离也至少有一公里半,用什么办法才能引水上坝,把水引到田地里去呢?而且这中间,还隔着这么一片可怕的荆棘林。这个湖到底有多深呢?它蓄的水够浇多少亩地?万一水抽干了,还会有新的水流补充进来吗?它是不是维持附近所有生灵们生命的水源呢?

看到这么一座仙湖,我顿时起了怜爱之心,想到要把它抽干用来灌溉,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我从水坝上慢慢往我认为的深水区下,想尽可能地接近水面,在一处坡降稍微平缓一点的地方,我用一根长木棍探测面前的水深,发现水下的坡降其实也相对平缓,挨着岸边大约一米远的地方水深只有五十厘米左右的样子,水底有一层厚厚的淤泥,淤泥下面就是坚硬的砂石,但是一米远之后,木棍完全失去了作用,飘了起来。我庆幸自己没有轻率下水,说不定一米远后就是能夺命的深渊了。

如果在这里溺水,谁能救我呢?雪花能救我吗?这个小湖水面多处的颜色都深浅不一,我怀疑那些水色深的地方水下都潜藏着冲击沟槽,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这里可能爆发过大洪水,单看宽阔的自然水坝被冲击向东形成的宏伟截面,就可以想象当年洪峰如刀、开天辟地的样子。

湖面的高度大约有干沟深度的三分之二多一点,按照这里干沟的高度我估测,水下凹槽的最深的地方有可能有五六米甚至更深一些。但是我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能加以探测,不能确定,所有的想法也都是猜测。

盘桓良久,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温度还在持续升高,阳光炙热滚烫,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降临了。我们于是结束探险回程。为了不再穿越可怕的荆棘丛林,我带着雪花沿着崖畔往前绕行了几百米,才从这片野林的外围绕道重新回到了平坦的戈壁上。

离开干沟前,我再次回头看了看野湖,它小巧玲珑,隐秘、宁静、波光粼粼、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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