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雪花在我的前面四处奔跑着,看得出它非常地兴奋,它比我更急于探索和熟悉这片新家园,它的积极和欢快情绪也传递给了我。我一边注视着荒原上日出前明显的光线变化,一边尽量加快脚步,跟上雪花的节奏,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进入了沙漠腹地的更深处。这个时候,凌晨清澈如水的天光消散了,大漠褪去了光影打造的奇幻之美,回归了荒芜和平淡。王希孟和黄公望都隐没在

明亮的天光里,我的面前,呈现出无边无际的苍黄色的旷野,白昼正式来临了。

沙漠鹰出现在高空,它们在日出前的蔚蓝天空上盘旋着,黑色的翅膀展开,我能分辨出其中的一只是棕尾鵟,它飞得很低,在一片大沙丘上空悬停,我能看清它展开的翅膀上有一圈圈炫目的白色环纹。

在离家大约一公里远的南部荒原上,大片大片的小沙丘和红柳梭梭慢慢消失了,就连囊果苔草也渐渐稀少起来。数量不多的稀稀疏疏的驼绒藜高度缺水,统统颜色惨淡,灰扑扑地趴在地上,今年新生的枝条也显得老气横秋,不走到跟前看,还以为是去年枯干了的草棚呢。地势低洼一点的地方生长着小片小片的麻黄草,它们的枝条也同样灰蒙蒙的,像芨芨草一样长成了蓬乱的一大窠,因为缺水,每一根新抽出的枝条也都是暗淡的灰绿色,绿色一点也不娇嫩不显眼。

麻黄草是药草,可以消除浮肿,治疗风寒感冒,从前离我们一百多公里的克市制药厂收麻黄草的时候,我们的连队里有些人专门驾着毛驴车去戈壁滩上打麻黄草,如果能找对地方的话,一天可以打一大车,赚到不少钱。

但是这里实在是荒凉,就连最耐瘠薄的苦蒿都长得细脚伶仃,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麻黄草倒是有几片,但是草的个头都没有长起来,植株又矮又瘦,黑黢黢的,草棚也不大,没有集中采集的价值。越往南走,苔草越少,沙漠越蛮荒,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植被越少的地方,土地越贫瘠,盐碱也越深厚。我不禁想起古茀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就明确告诉过我,这片荒地越往北去,土质就越好。

在离住处大约两公里远的地方,地表开始高低起伏起来,有的地方出现了断崖般的裸露着巨石的沙丘,庞大的沙丘群落替代了温情脉脉的平原旷野,巨大的风蚀城堡盘踞其间。这些深沟巨壑看上去非常壮观宏伟,我们下到了谷底。平地上,沙土的颜色泛白,远远地看去,就像盐湖边大片大片的盐碱地,这里也确实随处都是碱土,多数地方的盐碱在地面形成了硬硬的虚壳,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粉碎的碱土灌满脚踝。我在相对平缓的地方还发现了似乎是河水流过的痕迹,貌似河道的过水处土地板结,布满横七竖八的大大小小的裂沟,不知道是真的有河流曾漫流过这里,还是雨水淤积后阳光暴晒的结果。

这一片风蚀地貌和乌尔禾的魔鬼城很相似,但是规模小得多,也没有魔鬼城那么丰富的造型,巨大的石山显得比魔鬼城的风蚀城堡还要峥嵘一些,不像魔鬼城那样覆盖着厚厚的黄土,大沙丘也没有那么多,那么密集。

风蚀地貌之后,我的面前重新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旷野,举目四望,黄沙漫漫,一个个坚硬无比的枯死的梭梭桩子凸起在沙地上,沙土里半埋着梭梭枝干朝天竖起的锋利的尖刺,我被一具半倒卧在沙里的白惨惨的动物尸骨吓得一凛,观察了半天,巨大的胸腔骨骼绝不是狐之类的小动物,不是黄羊就是鹅喉羚,随后在不远处我发现了一只黑色的大羊角,这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里是真正的荒原,坚硬的地面把脚底板硌得生疼,让我步履艰难,难怪古茀从他的农庄开车来的路上要刻意绕开这段相对直线距离较近的道路,而选择从横向一公里外的地方绕了很大的一个圈才开到我的荒地上,这样的地面什么小车都不敢上去行驶。路面难以行走,考虑到我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向南那么远的地方开发土地,而且越往南走,土地越贫瘠,自然环境越恶劣,根本也不具备开发的条件,所以在南行了大约四五公里的样子以后,我就带着雪花返程了。

回来的路上,太阳已经高悬天空,气温快速地升高了。早晨朝阳未出时五颜六色的美丽大沙漠现在成了一片白光耀目的荒原,沙丘、稀少的植被、倒卧的梭梭根桩,都被骄阳暴晒,我热得脱了外套绑在身上,只留下贴身的内衣,雪花也没有早上出来时那么活泼了,它跟着我的步伐走,不愿再四处游逛,一个早上的考察它跑累了,其实我自己也感到筋疲力尽。

回来的路上,我们从西南方向转了一个弯回程,为的是避开风蚀地貌那些巨大的风蚀城堡和坚硬的棘刺丛生的苔原,我没有力气再翻越它们。西南部的植被要多一些,路也平坦一些。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花柔软的脚掌上扎了一根刺,疼得它脚不敢踩地,我手里没有针,只好找了一根坚硬的荆棘利刺充当细针帮它把大刺挖了出来。雪花腿瘸了,它一步一拐,脚不想沾地,也不想行走,速度大打折扣,骄阳如火,饥渴难耐,从望见小屋开始,我不再绕路,从

西南角直插过荒原走回小屋,为了加快速度,离家最后的一公里,我基本是硬抱着雪花走回来的,它已经是一条成年的大狗了,累得我胳膊酸麻,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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