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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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和婉婉倒了3趟公交车，花了1个多小时才到蓝沫家住的地方，那是一片老城区里破旧的瓦房，大概全市范围内再找不到比这更破的房子了，巷子两旁的房子大多脱落了墙皮，初春未化的黑乎乎的冰雪堆在墙根，刷着红漆的窗子都剥落地剩下灰白色，就好像电视中看到过的贫民窟。小秋跟在婉婉身后，走着，目光在这些斑驳中渐渐没了焦点，心也被这灰色浸染了，说不上的滋味。

婉婉拿着手里的纸条，一家家找着，突然迎面撞上正从门里出来，蓬头垢面、拎着臭水桶的妇人，水溅到了婉婉的鞋子上，那是一双为了见蓝沫特意换上的白色运动鞋，婉婉瞬间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啊！干嘛啊你！走路不长眼睛啊！！“那妇人放下水桶，慵懒的挠了挠头发，”你也没长眼睛啊，没事干嘛往我身上撞“说完，拎起水桶要走，婉婉一把拽住了妇人的胳膊，”弄脏了我的鞋子，你就想走啊！“小秋见状立马去拦住婉婉，”行了，你也是不小心，我这里有纸，给你擦擦“妇人一甩胳膊，瞪了婉婉一眼，转身走了。婉婉气的直跺脚，”什么人啊！什么素质啊！真讨厌！“小秋蹲下身来帮婉婉擦鞋子。

”你说，蓝沫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婉婉看着手里的纸条，再一抬头，瞬间傻眼了。

原来那个妇人出来的地方，正是婉婉手中纸条上的地址。

”不会吧！“婉婉拉起小秋，指着那个门牌。小秋看了一眼门牌，也愣住了，难道，那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是蓝沫的……妈妈？！

去年的家长会上，小秋在班里接待过家长，她特别留意到蓝沫的妈妈，那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人，皮肤很白，当时还涂着淡淡的口红，小秋当时还想，蓝沫的英俊是随了他妈妈的。

小秋怎么也无法把刚才的那个妇人和蓝沫的妈妈联系到一起。

两个人正愣着，那妇人回来了，”你们俩，想干什么，赶快走，别堵着门口！“

小秋拉着婉婉就想走，可是婉婉就是婉婉，永远是嘴比脑子快，”这是蓝沫的家吗？“

那妇人一愣，然后低着头撩了下头发，”不，不是，你们找错了。“然后急忙进了家门，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秋的眼睛很尖，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个回合，她已经仔细打量了那妇人的样子，虽然和曾经见过的蓝沫妈妈的打扮大相径庭，但眉宇、眼睛、皮肤，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能地址是错的，这里不可能是蓝沫的家“婉婉又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很笃定地对小秋说。

”嗯，肯定是搞错了，我们走吧“小秋莫名地为蓝沫做了一次伪证。

回来的路上，小秋一句话也没说，那条惨淡不堪的巷子，那间破旧的瓦房，那个落魄的女人，那桶令人作呕的脏水，和她心里烙印着的那个阳光一样温暖美好的男孩儿，一齐错综着、纠结着堵在胸口，堵得她快要喘不上气，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婉婉的请求，恨自己没能把专属蓝沫的记忆在他离开的那天永远尘封……

和婉婉分开的时候，小秋说，”以后你别再去找蓝沫了，我也不会再陪你去找他，再见！“又剩下婉婉和十万个为什么一起，冻在那里。

这天晚上，十几个小秋坐在床头呢喃，有的说，忘记吧，有的说，很想他，有的说，放下吧，有的说，没出息，有的说，勇敢点，有的说，他跟你没关系了，有的说，他一定过得不好，有的说，快中考了，打住吧，有的说，怕什么，去找他……

第二天下午第二节课刚下课，小秋就跑到老师办公室，跟老师请假说，她妈妈不舒服进了医院，她要请两节课的假去陪妈妈，还是那个怕女生哭的男老师，没多问就准了假，也许他怕小秋再哭给他看……

小秋再次倒了3趟公交车，到了那个纸条上的地址，小秋站在巷口，看着这片贫民窟，突然好希望那个地址真的是错的。她给了自己2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这里等，如果蓝沫没出现，她就会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悄悄离开。

小秋站在巷口，没有往里走，她在保持着和那个不堪的现实的距离，希望能再远一些。大约7点多钟，天暗下来，有个大叔走到巷口唯一的一盏路灯前，麻利的爬上梯子，用一根棍子碰了一下路灯的灯泡，灯就亮起来。”小姑娘，天这么冷，你在这等谁啊，站这么久了，进屋等吧“，小秋看到大叔身后的小卖部亮着灯，猜想他是小卖部的，小秋笑着摇摇头，”没事，大叔，我不冷，你快进去吧。“

初春的边疆，气温很低，太阳一落，就是零下十几度。2个小时过去了，小秋的脚冻得生疼，想离开，但又不甘心，于是跺着脚、双手使劲儿搓着……

”这么冷的天，干嘛不戴手套？“一个久违的温暖的声音从身后缓缓飘来。

小秋转过身，愣在那里，是蓝沫，他还是记忆中那干干净净、英俊的样子。他站在她身后有一会儿了，看到这个傻丫头的一举一动。他永远都是那么不慌不忙地，不像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他似乎根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小秋来这里找到他。

”那双手套，我放在盒子里，没舍得戴“小秋在蓝沫面前，永远藏不住心里任何一种声音。

蓝沫走过来，轻轻地握住小秋冰凉的手，放进了自己的棉衣口袋里。小秋瞬间忘记了这条破旧的巷子、忘记了那个邋遢的妇人，忘记了所有复杂和无解的问题，只感觉到从指间到脚底的温暖，像是被阳光整个包裹着。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站在路灯下，轻轻地跺着脚。久久的，谁也没说一句话。小秋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曾经发生过，好像在梦里，又好像前世里。

小卖部里的大叔透过窗子看着两个人，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