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暖（2 / 2）

“我……我们同学的，我….借的。”

“借的？那赶紧还回去。”

说完，妈妈转身出了房间。

小秋从小对妈妈是言听计从的，大事小事只要妈妈说了，她无须回应，也没有机会解释，只是照办。

小秋庆幸，抽屉里的日记本没被妈妈发现。

小秋拿着手套准备出门。妈妈又说“今天大年初一，大家都在过年，要还过完年还吧。”

爸爸笑呵呵地从厨房里出来，“秋宝儿，来，吃饺子了！”

这个家里，永远都是冰火两重天，妈妈是那个永远的冷美人，而爸爸则始终是那一方其貌不扬的暖炉，负责给这个家应有的温暖。

小秋从记事起就习惯了家里这种气氛，妈妈对爸爸的冷，妈妈对这个家，虽是不离不弃，但却仿佛永远隔着一定距离。小秋不懂，不懂妈妈的冷漠，也不懂爸爸无时无刻地殷勤。小秋只记得偷听过奶奶和姑姑的一次对话，大概是说，妈妈是因为分配工作的原因才跟爸爸好的，她原本有一段感情，因为和爸爸结婚生生断了。

过年的头三天，爷爷奶奶家、姥姥姥爷家、姑姑舅舅姨姨家，轮流吃一桌，小秋的印象中，每年的这三天都是烟味夹杂着酒味过来的，小秋非常不喜欢烟的味道，她暗自发誓，以后结婚绝对不找爱抽烟的人，她在心里就笃定，蓝沫一定是不抽烟的人。

出了初五，年就算过完了。小秋妈妈大概已经忘了手套的事情，但小秋不敢忘，还手套这件事情在小秋心里，是不舍夹杂着喜悦的复杂心思。不舍在于这是蓝沫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喜悦在于因为还手套又可以见到蓝沫了。初六一早，小秋吃过早饭，从抽屉里拿出手套，跟妈妈说了句“妈，我给同学还手套去了！”依旧没等回应就出门了。

小秋来到蓝沫家楼下，迟疑了很久才敢上去，可是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楼上叮叮咣咣好像是摔东西的声音，再上半层，又听到有女人哭喊的声音。她怯怯地又上了半层，来到蓝沫家门口，那些声音竟然是来自蓝沫家里。小秋吓得转身就要走，正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蓝沫从门里跑了出来，正撞上小秋，一时尴尬不是所措，蓝沫径自下了楼，小秋什么也没想就追上去。

蓝沫一直跑，小秋一直追。跑过几栋楼，跑到街区后面的一条结了冰的河旁边，蓝沫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小秋也在半米之外，停下来，怔怔地望着他。小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蓝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和一颗足以致命的猎枪的子弹擦身而过，跑累了，站在树丛里久久地颤栗。蓝沫没有穿棉袄，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小秋慢慢地走过去，生怕再次惊扰到他，小心地在他身边蹲下，蓝沫竟然在流泪，小秋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帮蓝沫擦眼泪，那一瞬间，小秋想到的只是，眼泪在寒风里会冻成冰，要赶快擦掉。紧接着，小秋掏出揣在怀里的带着她温度的手套，掏在了蓝沫的手上。

蓝沫显然是被小秋这一系列举动吓到了，暂时忘记了悲伤，“小秋，你怎么….”

小秋也回过神来，才觉得有点害羞，马上怯怯地把手收回来“我……我是来给你还手套的..谢谢你”

蓝沫低头看看套在手上的手套，“哦，其实，其实……”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

小秋站起来，“蓝沫，我们别呆在这里了，你没穿棉袄，该冻坏了”

蓝沫慌忙擦擦眼睛，也站起身来，“那，那我们去哪？”

小秋笑笑，“来，跟我走。”

小秋和蓝沫一前一后，走了几步，小秋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跑起来，越跑越快，蓝沫也跟在后面跑着，跑着跑着就不觉得冷了。

跑过几个街区，他们来到了这个区域唯一的一家电影院前面。小秋气喘着，蹑手蹑脚地推开电影院的大门，招手让蓝沫跟上，蓝沫诧异地跟着，什么也不敢问。值班室的灯亮着，里面有人在值班，小秋蹲下身子，也示意蓝沫蹲下，就这样，躲过了值班人的视线，那情形像极了007的场景，蓝沫看着小秋的样子，瞬间忘记了难过，捂着嘴笑着，小秋食指放到嘴上，拼命向蓝沫示意别出声，蓝沫憋住笑，一步步跟着小秋。小秋蹲着身子轻轻地推开放映厅的木门，然后拉住门，让蓝沫先进去，自己跟着进去。影院里竟然放映着电影，小秋和蓝沫偷偷地坐在最后一排，小秋趴在蓝沫耳朵边说“这里老有电影院内部的职工自己偷着放电影，我姨告诉我的。”蓝沫向前面望望，果然中间排几个位置上有几个黑黑的人脑袋。“这里不冷吧”，小秋又和蓝沫耳语，“不冷了”蓝沫也悄悄地耳语回了小秋。这时，俩人才顾上看大屏幕，这时正放映着姜文导演的电影处女座《阳光灿烂的日子》。电影故事发生的年代是在****时期，一群那时候的孩子带着那种最单纯又最不单纯的荷尔蒙的味道演绎了一个真实地让人疼痛的故事，里面的对白和情感表达，让小秋的耳根有点发热的感觉，她有点后悔带蓝沫来看这样一部电影，不，其实她也只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让蓝沫呆着而已。蓝沫的眼睛盯着屏幕看的很入神，小秋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小秋只是感觉到，蓝沫没有电影里男主角的那种莽撞，却有着和他一样的单纯和美好。电影快到片尾的时候，小秋警惕的拉拉蓝沫，示意他蹲下身躲到座位后面，因为片尾电影院的光会亮起来，别人就会发现他俩。

可是等他们蹲下来，片尾曲都唱完了，灯光还是没亮，小秋才想起来，这是内部放映，不用亮灯，他们要接着看下一部影片的。他俩躲在椅子后面，在下一部影片的片头音乐里，面对着面，嗤嗤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