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殇（1 / 2）

1993年，初雪

1993年的第一场雪，等不及树上的叶子全都凋落，洋洋洒洒地下了一夜。

小秋打开窗，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冬天来了，那个绚烂得有点撒野的秋天，一夜之间就被大雪掩埋，再也回不来了。她轻轻叹一口气。

看过窗外的白，桌上的那朵白色的纸花，竟还是那么刺眼。

小秋又叹一口气，拾起白花，轻轻地别在左边胸前，跟妈妈说了句，“妈，学校有事，我不吃早点，走了。”没等妈妈回应就出了门。“卓小秋！”是蓝沫，小秋转身，目光落在蓝沫胸前的白花上。两个人头一次，肩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清冷的北风挂着两人胸前的白花，发出悉索的声音，整个街道都如两人一样沉默，雪还在零星的下着，分不清是天上的，还是树上的。

教室里静悄悄的，女生们默默地抹着眼泪，男生一个个表情凝重，好像一夜间成长了好多。小秋和蓝沫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把书包放进书桌里，然后沉默。

黑板上，用白粉笔画着一个人的画像，是婉婉和两个同学一起熬夜画的。旁边贴着他留下的那张山谷里的写生素描。那张脸是微笑着的，是前两周前还站在讲台上跟大家宣布户外写生课被批准开课的那个人那张清秀英俊的笑脸，那张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脸……

就在宣布户外写生课开课那天下午后的第二周美术课，为了户外写生，张老师申请出上午四节课的时间。全班同学早早地就排队等候在校门口，有的背了专业的画板，有的拿着爸妈办公用的文件夹，有的则干脆用硬纸壳做了画板挂根绳背着。张老师背了画板，包了一摞画纸，从楼上下来，“班长，点名！”一共45名同学，一个也不少。张老师开始发画纸，每人3张，几个同学帮忙，很快地，大家都拿到了画纸，各自小心翼翼的用画板夹上，很多同学都是平生头一次拿到这么专业的画纸。大家都感觉就要去迎接一段新的人生那么兴奋。“好了，咱们出发”张老师发令。班里有部队军官的子女，早早就让父母联系好了部队的大轿子车，等在门口。同学们很规矩地排队上车。一上车，同学们就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一年一次春游的感觉，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嬉闹着。张老师很欣慰地看着孩子们，他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目的地距离学校有二十多公里，在城郊的山区里。那是张老师经常去写生的地方。

“张老师，这么远你每次都怎么去啊？“”我都是骑车去“”哇，好厉害，能骑那么远！““那里风景特别好，所以再远也有目标和动力，就不觉得累了。”小秋好喜欢张老师的这句话，立刻掏出小本子，一笔一划地记下来。

驱车行进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山里已经下了雪，山腰上的松柏都一半挂着白色，一半绿着，微黄半绿得草地上满是松果，还有三五羊群吃着草。边疆的秋天极短，初秋和深秋差不多一周之隔，所有的生物都在这珍贵的季节里拼命地享受大自然的赐予，时光稍纵即逝，一眨眼功夫就被漫长的冬埋没了。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下了车，兴奋不已地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大山啊，我们来了！”班里最调皮的男生耿乐一下车就张开手臂，做了个特别夸张的动作，惹得大家哄笑，几个男生拾起地上的松果冲他丢过去。那场景就像是孙悟空回了花果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