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曲(2 / 2)

萧负霜说起这些时,把玩着腰间的宫绦,满是不在意的样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萧锦文上学堂后,时不时地来教教我,看书识字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令人感到唏嘘的一面。”

“是吧?说起来都没人信,将军府也是高门大族的,但凡这高门大院的人家,谁又没点不为人知、令人唏嘘的事呢。”

萧负霜无奈。

“也对。皇宫大院的,见不得人的事就更多了去了。”

“人性本恶说得也没错。毕竟,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了,谁还没个为食死为财亡的时候。”

东里酴醾慢慢点头,倏而低眉一笑。瞬息,客栈的微光也变得璀璨夺目。她活得通透,有那个时代女子少有的豁达洒脱与见识广博,却又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过往,不禁心头涌过一阵怜惜。

萧负霜看向他。

眉若刀裁,目似点漆,面如雪上霜,吻如霜下雪,一身玄色窄袖暗纹袍,暗色金线绣着祥云神鸟,腰间是龙虎白玉带钩,月色下静坐于地,似潘安驾临。

看来以后有事没事的不能与他单独相处了。

太诱人了。

翌日清晨,萧负霜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她披上衣衫,走到窗前,看到雨水如注,打在庭院的花草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不禁皱了皱眉,心想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这时,杜若提着热水进来,“姑娘,王爷他还有些事情要办,让我们今日待在客栈哪儿都不要去。”

萧负霜有些吃惊,怕东里酴醾去犯险,随意梳洗一番便去寻他了。

“这场秋雨,虽解了衢南的干旱,却又给蝗虫创造了极佳的繁殖条件。”慕无情矗立窗前,手中把玩着一只用草编的小蚂蚱。

东里酴醾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只能下令深耕,来年春天燃尽荒坡,尽量减轻虫害了。”

萧负霜仔细听了一会儿,她深知久旱必闹蝗灾,但闹蝗灾未必是因为干旱。衢南境内河流湖泊分布广阔,水源充足,旱季水位下降,涸泽之地多,而蝗虫的卵是产在土里的,此时又正值蝗虫产卵的季节,来年春季幼虫孵化,再到旱季时,蝗虫群居而动,必定肆虐。

按往年的情况来说,现在应该是旱季,可突如其来的大雨,不知何时才会停。衢南地势复杂,河流湖泊众多,知府淳于显很是头疼,东里酴醾盯得紧,衢南蝗灾刚过如今又要预备加筑堤坝,以防洪水,提前征兆民夫是免不了了。

若是征调民夫,现今正是农忙时节,本就是灾害之年,又要抽走一部分劳动力,不仅没有工钱,还得自带口粮,百姓必定怨声载道。

一无人手,二无钱粮,官吏盘剥,除了苦了百姓,富了贪官污吏的钱袋子,毫无益处。

“待明年开春,再派人来火烧荒地也不迟。”慕无情想要宽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东里酴醾叹了口气,“也罢。安排些人,去各个村庄给村民们讲讲如何灭蝗吧。什么蝗神之怒,简直一派胡言,就是那群不作为的官吏编来唬人的罢了。”

慕无情立时应下。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没有尽头。

当晚,东里酴醾一袭黑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俊秀的脸,却依旧挡不住他双眼中透出的杀意。

“主上!”

慕无情上前伸手解下他身上的墨黑色斗篷。

“现在那个淳于显,不过是个街上靠口技糊口的草包,真正的淳于显,在府衙那处奢华院落里。整个人已经疯癫了。”

就在刚刚,东里酴醾夜访了衢州府衙,在那处奢华的院落某间屋顶上,揭了两片瓦瞧见另一个淳于显坐在房内,整个人呆若木鸡,双眼发直,无论那些所谓的门客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大人,会不会是那晚咱们下手重了,把人给砸傻了呀?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茶饭不思,也不睡觉,无论谁和他说话他都没听见。”

“胡说!老爷我自有分寸。”淳于显怒喝,一旁的提辖便闭了嘴。

“咱们谋得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不如将他给咔嚓了,一了百了。”

“猪脑子!”淳于显在那人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只要他还活着,咱们就还有一线生的希望。你当那娘们是什么好人啊,迟早得让咱们都闭嘴。再说了,辅政王那么好糊弄呢?咱们这点雕虫小技,说不定人家早就看透了。”

“可惜了,这一屋子的好东西也搬不走。”

“保住命就不错了。好好看着他,别出什么岔子。”

乌合之众。东里酴醾听着几人的对话,恨不能当即就现身一掌拍死他们。整个衢南被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的,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他狠狠地一咬牙,转身离开了衢州府衙。

“主上打算怎么办?”

慕无情奉上热茶,看着脸色铁青的东里酴醾。

“先回圣都再做打算吧。”

东里酴醾接过茶碗,看向院子另一边回廊下的小小身影。

萧负霜坐在廊下望着屋檐流下的雨水,伸手任由雨水穿过指缝,夹杂着丝丝凉意。

雨一直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几人的行程也就因此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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