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懵懂(1 / 1)

别人的大学可能会用“迷茫”两个字来形容,而普信还达不到这个水平,充其量只能算是“懵懂”。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迷茫”代表了这个人已经开始思考了,只不过还没思考明白而已,所以人才会有迷茫的感觉。而“懵懂”一词后面通常会跟另外一个词,那就是“无知”。虽然考上了大学,但那也仅仅代表普信的考试成绩够到了高考分数线而已。普信还是原来那个“无知”的普信,她的认知还停留在初中甚至小学水平。高中三年,普信绝对是心无旁骛的(虽然中间也有点小小的涟漪,但那不是主旋律),在她的眼里只有学习,以至于她上了三年高中,她能记住的同学只有周围那5、6个人。也就是说,普信在学校的社交圈及其狭窄,而社交内容也非常单一: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而学习的内容也更单一:除了刷题、还是刷题,一门心思盯着分数的普信,自然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博览群书。而父母这边,因为离开了生意场,他们也过上了半隐居生活,他们的社交圈除了家里的“疯狂动物城”,就是自己的那帮亲戚,父亲那边连亲戚都没有(唯一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已经不来往了),所以亲戚主要是指母亲这边的亲戚。亲戚中普信母亲走动最多的,就是四姨了,因为她肩负着照顾四姨的“使命”,每天风雨无阻地要去一趟四姨家,除了帮她做家务,还能顺便吐槽一下家长里短,抒发自己心中的郁闷。普信那点可怜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是通过这些渠道建立的,说建立可能也有点夸大了,直到上大学为止,普信可能都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三观。

拿到了大学的入场券,普信也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于是她和母亲去逛了县城最大的市场,当时买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和一双黑色的人造革皮鞋,因为预算有限,这一身行头下来,总价应该没超过100元。可能当时的普信觉得这一身衣服能给她带来那种“玉树临风”的气质吧。想象归想象,现实归现实,很快她的白色运动服的表面就起球了,看上去塑料感十足,她有生以来的第一双“皮鞋”也没好到哪去,除了鞋后跟“塌方”外,这双鞋还因为不透气,害她得了这辈子最大的顽疾:脚气。当然,这身衣服不好,还可以再买更好的。在上大学期间,普信也开始“捯饬”自己,毕竟自己是女的嘛,还是有点爱美的小心思的。但是不论普信怎么买更好的,但好像总是买不到点上:买“另类”的衣服可以凸显自己的特别,但穿到普信身上就不是“另类”,而是“土气”。跟着母亲一起挑衣服吧,母亲看中的是“合身”,穿在普信身上是合身了,但是气质直接是“大妈”级别。学着同龄人去打扮吧,自己的气质和别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穿出来的效果对比堪比卖家秀和买家秀。在母亲的坚持下,普信的发型还是万年不变的短发,因为母亲认为:短头发好打理、长头发麻烦。可能最大的问题,不是出在衣服上,也不是出在发型上,而是身材上。前文提到,高中时普信迅速胖了起来,直到上大学,她都没有减肥,因为她母亲也有一个朴素的价值观:胖代表着健康,瘦人不抗病,干活也没力气。普信也坚信这一点:自己是健康的,是不需要减肥的。总之,因为见得少、用的少,普信的审美是一言难尽的,而这点可怜的审美也是在模仿别人或者听从母亲的建议得来的。

大学报到的第一天,普信是坐高中同学父亲的“便车”一起去的,因为她们两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出于老乡情和同学情,普信的行李连同她自己,搭上了前往省城的私家车,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自己亲戚以外的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同学父亲陈叔叔,某单位的一位大领导。此后,在大学的四年里,普信经常搭同学的便车,陈叔叔每次都会询问她一些学校的事情,普信都一一作答。在普信看来,搭便车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顺便的事情而已,自己还能省一笔路费。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要带着她,可能会给别人带来这些麻烦:专门开车去家里接她的麻烦、联系沟通的麻烦、耽误同学及其家人的时间的麻烦、不方便人家做自己私事的麻烦等等。但普信不管,她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便利,因为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好在陈叔叔一家格局大,没有跟她一般见识,但是,潜移默化中,这也更让普信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是没有问题的。

普信的大学是有历史感的。60年代的红砖教学楼和宿舍楼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它悠久的历史。它只是个小小的“学院”,专业范围仅限于外语类,而它的招生范围大部分也是本省的高中生。即使是这样,对普信而言,已经实现了从县城到城市的跨越,她的世界变得更大了。而她也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生活多年的老家,住上了集体宿舍,从新适应这种全新的生活模式。宿舍一共6个人,来自全省各个地区,那个时候大家喜欢按照年龄给宿舍成员排行,六个人从“老大”一直排到了“老六”。“老大”来自本省东部,补习两年才考上大学,自然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科生,父亲是军人,所以“老大”很讲义气,但也有文科生爱幻想和不切实际的特点。“老二”也是来自本省东部,她穿着时髦,行为奔放,看上去不像大学生,而像是一个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老三”来自本省的工业城市,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家境小康,理科生一名,大大的脑门证明了她是一个非常睿智且理智的人。普信排行“老四”,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叫普信“老大”,可能是因为普信的外表看上去“又老又大”吧!“老五”和“老三”是来自同一个城市的同一个高中的校友,“老五”长相非常的张扬有野性,高高的颧骨和大大的眼睛,当然还有她那小麦色的皮肤和前凸后翘的身材,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漂亮”、很“厉害”,事实证明她确实很厉害。“老六”来自于国家级贫困县,但是她一点都不贫困,因为她父母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是宿舍最先用小灵通和手机的人。刚上大学,所有人都是不适应的,当时宿舍里只有一部IC卡电话,大家轮流给家里打电话,向父母表达一番思念之情,情到深处几乎都要大哭一场。普信的思乡情绪好像更重一点,即使过了“适应期”,她也经常给家里打电话,而家里没有安装座机更没有手机,她只得把电话打到邻居家,再让邻居喊母亲过来接电话,即使是这样的折腾和麻烦,普信还是保持一天最少一个电话的记录。她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她无法适应大学生活,在思想和精神上还没有“断奶”,需要通过不断地给母亲打电话来获得心理上的慰藉而已,也就是说,在心理上,她还是个“巨婴”,离开母亲就会烦躁不安。

六个人也是一个小社会,经过了刚开始的磨合,大家渐渐地找到了自己的“伴儿”,也就是找到能和自己合得来的人,然后每天一起去上课、打饭、逛街等等,以对付大学生活的孤独感,这就是女生的友谊。刚开始,“老大”和“老六”是一对儿,因为她们都是文科生,思维方式相同,沟通相对容易。“老三”和“老五”是一对儿,因为她们两个是校友,有在一起玩的天然优势。剩下的只有“老二”和“老四”普信。她们两个是性格和背景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她们两个不可能走到一起,而她们两个人和宿舍里的其他人似乎也不是一类人,于是乎,她们两个成了宿舍的“独行侠”。和“老二”相比,普信的段位就低多了。普信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刺猬,对外界充满了防备,别人随口说的一句话就有可能刺激到了她那敏感的神经,比如“老六”经常开玩笑说:“我家穷,买不起@¥#”,这其实就是一句普通的调侃的话,但在普信看来,这句话是内涵自己的,“她不过是靠自己的父母过上了好生活,有什么好炫耀的?靠自己的才算真本事”!这就是当时普信的人生信条,其实普信不知道的是,投胎才是真正的技术活,投好了真的可以一劳永逸、一步登天。当时的普信自卑、要强且敏感,类似这样的“刺激”受多了,她的思想变得越来越狭隘、越来越偏激,她不相信也不喜欢宿舍里的每一个人,于是她用一个帘子把自己的床铺包裹了起来,用物理上的隔离宣示着自己对外界的排斥。“老二”就不一样了,“老二”根本不和女生玩,人家在军训的时候就交上了男朋友,大一上学期就经常夜不归宿,当时宿舍管理也不严格,她回不回来好像也没有人过问,偶尔回来一两次,也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起身后大家看到床上的一大摊血迹,才明白她是流产了回来“坐月子”了。到了大一下学期,“老二”就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那就是搬到男生宿舍和男朋友挤一张床(可能是因为住宾馆太贵支付不起了),学校的管理再松散,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在这个学院呆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没听说过的事情,于是,“老二”被劝退了。宿舍里只剩下普信一个“独行侠”了。

孤独就孤独吧,普信决定化孤独为力量,每天坚持宿舍、教学楼、食堂三点一线,她打算故伎重演,用成绩证明自己不比她们差。但是普信不明白的是,大学的学习方式和高中是有很大不同的,高中的科目是固定的,学习范围是可控的。而大学每学期都有十几门课程,有的课程是通识类的,有的课程专业类的,有的是兴趣类的,不同的课程所应付出的努力是不同的,而哪门课需要下大力气学,哪门课程是可以“偷奸耍滑”的,应该是取决于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而“规划”这两个字对普信而言是陌生的,她认为用“蛮力”学习同样可以搞定大学课程。于是出现了非常可笑的一幕:曾几何时,普信变得比高中还要忙碌,早上不洗脸就去了图书馆,中午午休不舍得脱鞋睡觉,只把脚搭在床边,准备随时起床去教室学习,晚上继续挑灯夜战。后来“老三”用“变态”两个字评价当时的普信。不出意外,这样的“努力”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让普信疲于应付。好在普信智商仍旧在线,后来她也知道了哪门课只要考前背重点就可以过关,哪门课是绝对不可以含糊的(比如外教课,外教老师难说话是众所周知的)。即使如此,普信仍旧没有职业规划和人生规划,她也没搞清楚将来要做什么,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老三”是个有思想的人,她看中了普信的努力,她的目标是考研究生,她决定和普信一起学习,考验路上好作伴。而“老三”原来的好朋友“老五”志不在此,在于男女朋友之间,“老五”每天霸占着宿舍的电话和远在天涯海角的男朋友烫电话煲,于是“老三”“移情别恋”了,“老三”和普信成为了“一对儿”。

不得不说,“老三”和普信是宿舍的一股清流。当大家都沉迷于“男欢女爱”中无法自拔时,她两选择了奋发向上。其实,“老三”是有喜欢的人的,她喜欢的人是自己发小,发小非常优秀,考上了天津大学,她为了缩小自己和发小的距离,决定考研考到天津大学。而普信似乎是不配谈恋爱的,她又胖又土、性格又孤僻古怪,没有哪个男生会喜欢她,她虽然考上了大学,却没有融入大学的文化,也就很难融入大学生的圈层,她只能在旁边观看别人的表演,而自己却不能上台一起表演,因为从始至终,她会的只有“做题”这一件事。其实也并不是大家有意排斥她,而是她固步自封,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潜意识中却把责任推给了别人,以掩饰自己在社交方面的无能。因为,在大学里,她也曾体会过同学们善意,比如大家邀请她参加校足球比赛,她充当守门员的角色(因为她不会踢球),普信也“憨态可掬”地尽力去阻挡每一次进球,因为缺乏训练,她的“尽心尽力”反而使他像极了一只在球门口来回奔跑的老母鸡。可能是因为运气好,也可能是因为对手太菜,在普信守门期间对方居然没有一次成功得的进球,于是同学们都夸普信是班级的“福星”,“福星”这两个字让普信高兴了好几天。当时大学生当中流行跳交谊舞,以此来增进感情。普信也偶尔会去凑热闹,放松一下心情,但她通常都是坐在边上看别人翩翩起舞,她从不敢想也不敢去尝试和别人跳舞,她觉得两个人脸对脸,手拉手转来转去的,想想就是一件难为情的事儿!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班上一个大家公认的非常有思想的男生非常绅士地向她发出了邀约,还许诺要教会她跳交际舞,这让普信受宠若惊,她随后便在日记上浓墨重彩地把这件事写了一遍。只可惜,这位男同学太有思想了,受不了这庸俗的大环境,大三的时候自己退学了,从此再无音讯,他不曾想到的是,他曾经的一个小小的举动让普信感动至今。

在普信所在的这种二本学院,大家对学业的追求并不是那么执着,而对于恋爱这件事却乐此不疲。宿舍里的姐妹们,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纷纷有了自己的对象。普信是没有人追求的,而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男生,可能是因为高中三年的苦读已经把那份春心给扼杀了吧,普信只是看着听着她们几个的“爱情故事”。“老大”是个恋爱脑,她谈了一个外校的工科男,据“老大”说,男朋友见了她就迫不及待地给她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这虎狼致词把普信听得一愣一愣的,而这个男的对“老大”一点都不好,偶尔还会动手打她,但是她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直到毕业后嫁给了他。据说在婚礼当天,“老大”被婆家为难,哭地稀里哗啦的,可见恋爱脑是要不得的,是会吃苦头的!如前文所述,“老三”喜欢的男生在天大,平时他们两个经常联系,但是男生只是把她当成好朋友相处,直到有一天,“老三”像发小表明了心迹,发小才说自己在这边已经有了女朋友,“老三”因为这事郁闷了很久,而“老三”没有因此消沉,决定化悲痛为力量,继续考研!“而老五”在天涯海角的男友,据说是一个富二代,有一天,富二代说要给她唱首歌,歌曲的名字叫“一场游戏一场梦”,可能在这个富二代的眼里,他们的爱情就像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吧!果不其然,很快,“老五”就被分手了,但“老五”也不缺男朋友,她马上又找了一个帅哥,随后搬出了宿舍,和男朋友在外面过上了同居生活,期间她们也经常吵架闹分手,每次都以和好收尾,且“老五”一和男朋友闹别扭就会回宿舍住,仿佛宿舍是自己的“娘家”一样。“老六”是除了“老二”之外最前卫的一位,到大四的时候大家开始玩QQ,当“轻舞飞扬”和“痞子蔡”的故事赚足了大学生的眼泪时,“老六”已经加入了第一批网恋且迅速奔现的大军。对方千里迢迢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却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唯一的念想是正在准备考“注会”,为了让男友安心备考,“老六”主动负担了男朋友的一切开销,而男生唯一要做的就是和“老六”黏在一起,做他们爱做的事情。事实证明,人的确会见多识广,经过观察舍友们的恋爱经验,普信有一天忽然悟到了爱情的真相:爱就是性,性就是爱。普信的意思是老天设计了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促使男女双方彼此吸引,目的是方便繁衍下一代。也就是说“爱”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交配”,如果不是为了“交配”,那这个“爱”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想想两个本来毫无瓜葛的一对男女,忽然难舍难分、如胶似漆,完全失去了理性,这是不是很难理解的一件事情?托舍友姐妹的福,在男女关系这件事情上,普信不懵懂了,反而站在了一个相当高的哲学高度,当然,当普信抛出这个观点时,舍友们都无法认同,纷纷表示反对,好像这样的观点玷污了她们神圣的爱情一样。

总之,上大学以后的普信,总体的状态是懵懂的,她不是特别理解别人的行为逻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只是一个被时间推着走的木偶人,那时的普信,看上去很忙,但这种忙只是行为惯性而已,她的心是空洞的,大脑也是空洞的,这样的人生注定是要走许多弯路,碰许多壁的,但凡她的身边有一个人能为她提供一点建议,她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天又一天。这事实证明,普信地路还是要靠她自己走完,很快她就不得不迎接生活抛给她一连串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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