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认亲（1 / 1）

前文提到，普信母亲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并给男方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当时女儿（名叫小燕）9岁，儿子（名叫小军）5岁。那正是最需要母爱的年龄段啊，这两个无辜孩子就被四分五裂的家庭拖累成了没妈的孩子。在母亲离开后，他们不得不目睹父亲经常带形形色色的女人回家，不得不常常去别人家寄人篱下吃尽了白眼。为了弥补孩子缺失的“母爱”，他们的父亲先后为他们又“明媒正娶”了两个“妈妈”回来。可能是对母亲太过向往，当第一个“妈妈”来的时候，小军以为自己又有妈妈了，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可是现实总是会狠狠地教育人，小军小小年纪就知道了这个道理。新来的妈妈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吃饭不许发出声音、经常莫明奇妙地被劈头盖脸地又打又骂，很快，第一个“后妈”就生了个弟弟，弟弟来了，小军小燕姐弟两更没活路了，好在这种苦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第一个“妈妈”就光荣下岗了。新人总比旧人强，第二届“后妈”穿着时髦，注重保养，留着齐腰的长发，对两个孩子也没有如上任女人苛刻。毕竟人家是常年混迹于风月场合的，流连于各色男人当中的“花魁”，是见过世面的，懒得和两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但是后妈终究是后妈，能做到不虐待就已经是后妈中的佼佼者了。小燕和小军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照料，彼此就是对方在最难熬的时光里最大的慰藉。很快，第二任后妈也接连诞下了两个“爱情的结晶”，和小军小燕一样，也是一男一女。这后妈生孩子，家里的活计自然就多了。这就苦了小燕了，谁让她年纪比小军大，还是个女孩子呢。小燕小小的身体忙里忙外，早就没有了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模样，仿佛她是这个家里雇来的保姆一样。小军也不怎么爱上学，在14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上了车，成了一名卡车司机，当然挣的钱要全归后妈保管。两个孩子，总算是在有限的生存空间下，活了下来。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一个道理：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经营好一段婚姻，就不要结婚，因为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冲动而伤及无辜，实在是不应该呀！

言归正传，虽然离开了妈妈这么多年，但是在小军和小燕的内心深处，他们还在深深地思念妈妈、爱着妈妈的，妈妈仿佛是一座灯塔，始终指引着他们走正道。渐渐地，他们长大了，可以稍微有一点点话语权了，于是他们委婉地向自己的父亲表达了自己想去看看妈妈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前夫哥不仅没有发火，反而还帮他们做了一个周密的安排：由他自己充当探路先锋，摸清楚普信母亲的详细地址，再趁现任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打发两个孩子去认亲。不得不说，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想当年那个回家横眉立目、说一不二、走路都要和地板较劲的前夫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心翼翼、胆小怕事的前夫哥了。他之所以提出自己要去打头阵，是不是也有想去看看前前妻过得怎么样，顺便叙个旧的小心思呢？让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搞出了一个大的风波。

在选择好了“黄道吉日”后，前夫哥自信满满地出发了，他以为前前妻一定过得不好，而且他笃定她还会像以前一样看见自己低眉顺眼地听他训话。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一天，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祥和。普信一家还在那个中专门口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意，普信母亲也像往常一样坐在卖货窗口，观察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看着，她发现在一辆大卡车（前夫哥是一名司机）停在了马路边，只见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普信母亲并没有多想，她判断这是一个路过此地下车买烟的司机。这个人越走越近，定睛一看，不想来人却是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前夫哥。可能是因为前夫哥紧张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个什么样的开场白比较恰当，情急之下，他竟然先骂起了普信母亲：“你凭什么给我的孩子们写信？各吃各的饭、各洗各的锅，别不要脸，你以后不要再骚扰孩子们了”。真是奇怪了，他分明是来给孩子们探路的，怎么一张口就变成了不让他们母子来往的话了？普信母亲本来一看见这个人就血脉喷张，怒火中烧，他居然还恶人先告状，骂起自己了。可能是因为有主场优势，普信母亲一改往日的刻板印象，从小绵羊变成了一只母老虎，摆开了架势，抡起擀面杖，冲出小卖铺就去教他做人了。当然一个女人和男人打架基本是占不了便宜的，毕竟力量悬殊在那摆着呢，没等普信母亲的擀面杖落下，她就被前夫哥“压制”住了，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打不过前夫哥。但是万事皆有转机，当时正赶上中专学校的学生放学回家，他们看见小卖铺的老板娘被一个陌生人欺负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正义感爆棚，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学生们把前夫哥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前夫哥不知所措、连连求饶，连滚带爬地回来家。前夫哥虽然受了点惊吓和轻伤，但总算是探明了普信母亲的地址，可以说圆满完成了计划的第一个环节。而普信母亲这边，前夫哥的出现也着实把她给气得够呛：离婚这么多年了，自己还被这个人找上门撵着骂，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普信母亲大病了一场。这次她还真是冤枉前夫哥了，人家的真实目的是来为孩子们探路的，没想到差点挨她一顿胖揍。可是谁让他不好好说话呢？哎，真是一对大冤家！

小军小燕在得到母亲的具体位置后，瞅准了后妈回娘家的空档，踏上了寻亲之旅。十年啊，整整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十年，小军和小燕受了太多的苦，体验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而此时，日思夜想的母亲就要和自己见面了，心情哪能平静如水？姐弟两激动归激动，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听父亲说母亲也成家了，她会不会已经把他们两个忘了？继父会不会把他们赶出来？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思考这些沉重的问题，这就是离异家庭孩子的悲哀吧，父母都又成了家，而唯独自己，不论去哪边，好像都是多余的那个。姐弟两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了母亲的小卖铺附近。普信母亲还是坐在窗口，还是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这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对小青年，手里拎着一盒“BJ糕点”，糕点经过一路颠簸，看样子包装马上就要散架了。普信母亲在心里想：“这两孩子再转悠，这盒糕点该报废了”。她何曾想，那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小军小燕，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们此时此刻就在她的眼前。小军小燕其实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母亲的小卖铺，也知道窗户后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就是自己的母亲，但是十年过去了，真的让自己不顾一切扑过去喊一声“妈”时，他们胆怯了。所以他们在她面前不停地转悠，可是母亲好像并没有认出他们来，于是作为男子汉决小军定试探一把，他敲开了小卖铺的窗户，佯装成顾客，问道：“你好，我想买包烟”。只听对方答道：“好，要什么烟”。小军说：“要一包***烟，可是我没带钱，能赊账吗？”这小军还真是调皮，这个时候居然和母亲开起了玩笑。普信母亲最烦的就是赊账，而且这个赊账的小伙子还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于是她没有好气地说：“不赊”！小军一看没办法，母亲真的是一点都没认出自己来，于是他继续问：“您仔细看看，还认识我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多少年过去了，原来的轮廓还是没有变的，这时普信母亲反应了过来，是自己的娃来了。中间的哭哭啼啼、互诉衷肠自然是免不了的，普信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姐姐”就是这样的场景：母亲握着小军的手在说着什么，哥哥姐姐哭地稀里哗啦。在普信的心目里，哥哥姐姐虽然从未谋面，但是却和亲生的一模一样，因为从普信记事起，母亲就总是跟自己念叨小军小燕是她的哥哥姐姐，他们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可怜。这回终于见到他们了，普信便是最开心的那个。她撒开小腿，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附近她能找到的所有亲戚，“我哥我姐来了！我哥我姐来了！”，她就像是一个传达捷报的士兵一样，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但是反过来并不成立，因为“有了后爹，不一定有后妈”。妈还是那个妈，不论她是否再嫁，对自己的孩子的爱从来不会改变，起码普信母亲是这样的。母子三人在经过十年的离别之后，终于又团圆了。这十年对他们来说，过得太漫长、太辛苦。但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都熬过来了，普信母亲打量着自己的孩子，越看越心疼、越看越喜欢。她知道，自己欠他们两个的，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她终究是在他们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了，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合格、不称职的母亲。而孩子们不仅没有记恨自己，这么多年还惦念着自己，一长大就马不停蹄地来找自己了，她又感觉很欣慰。之前她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在那种混乱的家庭长大会学坏，眼见为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看到孩子们三观很正、非常懂事，她的心才放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真的想给老天爷磕三个响头，并对他老人家说：“苍天有眼”！普信的父亲，在见到小军小燕后，也没有表现出嫌弃或者厌恶的感情来。虽然他无法做到对小军小燕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但是他给足了普信母亲爱自己孩子的权利和自由：不论普信母亲怎么样对小军小燕好，他都能做到不干涉、不反对。这也算是一个做继父的境界了吧。

由于彼此之间的距离较远，小燕在认亲的时候已经被安排订婚了，小军也继续在当地从事跑车业务，所以，他们没有办法搬到母亲居住的地方和母亲一起生活，享受天伦之乐。但距离不是问题，小军小燕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看望母亲，再后来后来小军小燕自己成家了，普信母亲也经常会带着普信去他们家小住一阵。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就在他们觉得岁月静好、未来可期的时候，有一个人坐不住了。这个人就是小军小燕的后妈，江湖赐名“小天鹅”。“小天鹅”年轻时是混迹于男人圈的女人，说的难听点就是出卖皮肉换点生活物资的人，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小军小燕父亲的相遇、相识、“相爱”是偶然中的必然。两个人惺惺相惜，终于走到了一起。“小天鹅”渐渐的年老色衰，感觉赚钱越来越力不从心，而小军小燕的父亲正好出手大方还单身，顺理成章的，他们两个人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前文提到，“小天鹅”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小军小燕不是特别苛刻，但这不意味着她是个大善人。当她发现小军小燕和普信母亲暗中来往后，气得暴跳如雷，这种情绪反应也是正常的：老娘辛辛苦苦养了你们十年，你们转眼就偷偷找你们亲妈去了，那老娘又算什么？她的格局还是小了，孩子们只是想去认认亲妈而已，对她这个后妈仍然是恭敬有加，如果她能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反倒是成就了一段人间佳话。可她偏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百般阻挠。

订婚后第二年小燕就结婚了，结婚当年就怀孕了，当时只有20岁。如果她的家庭没有那么糟糕，能歌善舞的她应该正在大学里憧憬未来，而此时的她却在出租屋里挺着肚子，应对着后妈的谩骂。谩骂的起因是，小燕快要生产了，普信母亲过来陪产，后妈听到风声后，不依不饶，叉着腰在门口大骂。从小被PUA的小燕特别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普信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怂”，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小燕的婆婆出了个主意：“跟我回乡下老家，躲开她”。这是个馊主意，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这充分说明，三个臭皮匠不可能成为诸葛亮。于是一行人为了躲避后妈，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到了小燕婆婆家，后妈是不追着骚扰了，更大的危险却来了。可能是因为坐了一路三蹦子加上身体劳累、精神紧张，回婆婆家当晚小燕肚子就疼起来了，看样子是要生了。婆婆叫来了村里的接生婆，可小燕的孩子头太大，小燕怎么用力都生不出来，生到最后，眼睛也直了、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了，和电视里难产的画面如出一辙。接生婆到底是接生婆，还是有点“技术”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接生婆手起刀落（可能是实施了侧切手术），一声嘹亮的啼哭表明孩子顺利出生了。老天垂怜、有惊无险！如果当时坚持在县城生产，小燕不会受这么大的罪，万一真的有其他突发情况（大出血什么的），县城医院也要比接生婆的处理手段多，哎，可怜的小燕，能活下来全靠运气。

转眼间，小军也成家了。当时小军和小燕的想法只有一个，赶快成立自己的家，离开那个地方。所以他们两个都早早地结婚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娶媳妇是要给彩礼的、买房子的。小军和媳妇是两情相悦、自由恋爱，所以女方没有逼迫小军要彩礼。但是，房子总归是要有的，总不能真的“天作被、地当铺、生个娃、养条狗”吧。亲爸指不上，还有亲妈出手，普信母亲大笔一挥，拿出了当年开小卖铺攒的积蓄，出资3万元，为小军安置了一个住处（普信母亲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投资）。可是谁曾想，即使这样后妈还是阴魂不散，在小军全家喜气洋洋，乔迁新家之际，后妈又故伎重演，去小军家破口大骂。叔可忍，婶不可忍。你欺负我一次我忍了、欺负我两次我还忍了、可我不会一忍再忍！被压抑了太久的普信母亲和小燕小军终于爆发了。他们不再沉默地挨骂，开始了回击。刚开始是你骂我也也骂你的模式，后来后妈急眼了，上来揪住普信母亲的头发要掐架，可普信母亲是短头发，她自己梳着齐腰的长发，不仅没揪住普信母亲的头发，自己反倒被撂倒了。原来普信母亲是个打架高手，只见她骑在后妈肚皮上，脱下皮鞋，对着后妈的脸就是一顿狂抽。看着后妈实力这么菜，普信母亲没再打下去，再打下去就是不讲武德（主要是不想给孩子们找麻烦）。后妈这次不仅没占据上风，还赚了个鼻青脸肿和众人唾骂。当然，她不服气，居然报警了，报警也没有用，谁让她自己上门寻衅滋事在先？从此，后妈的嚣张气焰算是被彻底打压下去了，可笑的是，连她的老公都站在前妻这边，骂她：“活该”！从此以后，小军小燕和普信母亲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来往了。

严格地来说，普信算不上是独生子女，因为她还有一个姐和一个哥，虽然从小没有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的经历，但毕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母亲，不论是从感情上讲，还是从有事的着急程度讲，自己哥哥姐姐都是要强于表亲之类的亲戚的。用普信母亲的话讲那就是，他们“不会坑你”。这个要求看似很低，其实真正能做到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