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尝苦难(1 / 1)

普信的母亲选择从事的种养殖业绝不是现在意义上的种养殖,所谓的种植不过是从亲戚家租来2亩地,种点当季农作物,所谓的养殖也不过是在自己家院子里养上一头猪、20只鸡、10只兔子而已。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选择,因为自己既没有地,也没有车,更没有劳动力,所有的活动都要仰仗农村亲戚的帮助:首先需要亲戚们提供一块地,到了种地的时候,需要大家帮助耕地、播种、浇水、施肥,中间还需要除虫、除草,好不容易秋收了,一堆一堆的农作物怎么收回去、放到哪都是问题。用经济学的术语概括就是:既没有资源禀赋,也没有规模优势。况且当时从事农业生产很难挣到大钱,也就是选错了赛道。普信父亲也好不到哪去,他从事的装修行业也是“单打独斗”模式,干的都是一些零活,比如谁家墙皮要刮白了,谁家要吊PVC房顶了,谁家窗户需要换玻璃了之类的活计。不难想象,这样的选择带来的直接后果必然是家庭收入水平一落千丈,人还更忙更累了。人,最可怕的不是走错了路,而是只知道低头走路,却从不抬头看路。普信的父母好像看不到外面的改革开放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做生意的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自己的日子却越过越难了。他们也从来不讨论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干,就像被蒙住双眼不停拉磨的驴一样。不是时代抛弃了他们,是他们抛弃了时代。

普信还是那个普信,只不过长得更大了。再也没有吃不完的小零食,也没有漂亮的小裙子穿了。有失必有得,再苦不能苦孩子,虽然没有零食了,但是普信还有吃不完的柴鸡蛋和柴猪肉、柴鸡肉、柴兔肉。那个时候的饭是普信一家最为怀念的,不论怎么做,它就是好吃!普信还收获了新的“小伙伴”,院子里的猪、鸡、兔都是她的玩伴兼兄弟姐妹,她会故意跺脚或发出怪叫,吓唬它们,看着它们疯狂地慌不择路地逃跑而哈哈大笑,也会亲自去野外打野菜来为她的宠物们提供维生素和膳食纤维,还会给它们当知心姐姐,和它们聊天讲故事,现在看来,这孩子准是有了什么心理疾病,那又能怪谁呢,还不是独生子女闹的。冬天宰杀动物的时候,是普信最痛苦的时候,她总是哭的稀里哗啦,恳求父母不要杀了它们,父母虽然不是铁石心肠,也会不舍,但为了生活没有办法,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些动物为它们养老送终吧!就这样年少的普信每年都要经历一次和宠物们的“生离死别”。

稀里糊涂地上完了小学,普信要上初中了。此时的她,在同龄人当中,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垫底”的,外表:永远穿着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替换下来的过时衣服,脚上穿着母亲亲手做的“家做布鞋”,汽车轮胎底+黑红蓝绿各等各色粗布面料,身材倒是不怎么胖了,但还是黑黑的,梳着短发,没有了小时候的那一丢丢可爱劲,反而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家庭条件:不用说了,父母既没有稳定的体制内工作,也没有稳定的现金流,家族中也没有一个可以指路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误打误撞。学业:普信还是不知道做作业,成绩必然好不到哪去,最头疼的就是英语了,完全没办法下手,她曾经因为把自我介绍“Mynameis...”说成了“焖大米”而被全班群嘲。更为讽刺的是,父母还是一直以为她学习很好,还是逢人就夸。对普信来讲,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她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未来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从来没想过。当时,香港古惑仔影视在小县城流行,青少年学着古惑仔的样子,成群结队,在大街上晃悠,所谓的古惑仔,其实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但对于当时的小孩子来说,古惑仔是多么酷的存在呀,普信也暗下决心,自己也要成为一名古惑仔,最多念到初中毕业,就要辍学去当古惑仔了!真是可悲又可笑!她在初中很快就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是周末的时候,一起去公园晃悠,后来发展到一起逃课,普信宁愿像农村大爷们一样蹲在墙根晒太阳,也不想回到教室听老师叽叽歪歪。初中阶段,是最叛逆的阶段,也是两性意识萌动的阶段,很快,普信的伙伴们就有了自己的“另一半”,而她却因为自己的条件太差,落单了。但这不代表普信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毕竟野百合也有春天。说来可笑,普信喜欢这个人,竟然是因为一个梦!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普信做了一个不普通的梦,她梦见比她高一届的那个看起来痞痞的、帅帅的男孩和她手拉着手,在校园里转圈圈,哇,多美美好的影视画面啊!对,一定因为是琼瑶作品看多了。从那起,普信就“爱上”了那个男孩,她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她把攒下来的零花钱,偷偷买了粉底,她认为是自己的黑造成了自己的丑,把脸涂白了,自己就好看了。可是她忘了,光涂脸是不行的,其他地方也得白才好,于是大家看到一个“滑稽”的普信,一张白的吓人的脸配着黑黑的脖子,活脱脱像戴了面具的小丑。而且她还得了相思病,还是单相思,她每天急切地盼望下课,希望在课间看到他的背影,只要看到他就是最美好的事,她每天都会梦见他,在梦里他们会牵手、拥抱,甚至亲吻。直到多年以后,这些梦境还是会经常出现在普信的世界,梦醒了,她还会留恋那种悸动的感觉,还会去体会那一丝丝爱情的香甜味儿。但梦就是梦,即使你固执地以为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也只能是另一个平行空间的事儿。非常不巧的是,在这个现实世界中,人家既没有看上她,也不知道她的苦心。打击很快来了,经过普信的长期观察和多方打听,得知了该男生交了一个“女朋友”,这可把普信刺激坏了,她莫名其妙地大哭了一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解释,如同经历了一场失恋一样,普信失魂落魄,普信还尝试给那个男生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表达自己内心的煎熬和对对方的爱慕,但是又没有表明自己身份的勇气,她既怕被拒绝,更怕被传成全校的笑柄。左思右想,这封信被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它用尽了普信所有的文采,却终究成了一封没有被邮寄出去的情书。如果那个男孩现在知道,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他会作何感想呢?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普信同学走上了中考的考场。一直自以为“什么都会”的普信傻眼了,原来她什么都不会。靠蒙有时候是管事的,比如你在做不完题,或者个别题不会的情况下蒙一把,撞个大运。但是如果大部分题都不会,全靠蒙那就是比不靠谱本身还不靠谱的事情了。不出意料,普信落榜了,当时的分数线已经是不能再低了,只有365分,而普信同学只考了200分。亲戚在中考成绩榜上看到了普信的成绩,报告了普信的母亲。此时的普信还在大街上游荡,回到家看到了母亲板着脸,母亲没说别的,只告诉了她结果:“你没考上”。一向对普信学习很有信心的一家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冲击,包括普信自己,她觉得自己考高中就像小升初一样自然就上了,而自己的成绩不是最好,但是也不是最差,没问题的!他们不知道考试和升学的规则,甚至都没正儿八经地参加一次模拟考试,就得出了一定能考上的结论,真是无知者无畏!但没考上是一个结果,不得不接受,普信当时有三个选择:一是辍学学手艺,二是花高价上自费高中,三是补习再考。这就很考验智慧了。面对人生的重大选择,谁能保证百之百选对呢?母亲的意见倾向于选择第一个,首先是学去学理发,因为剪个头发能挣几块钱,也算是一门手艺,如果不喜欢理发呢,也可以去饭店端盘子,将来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端盘子也不愿意做的话,那就准备嫁个手艺人(像她一样),将来也能吃上饭,说到吃饭,母亲还提了一句,嫁个杀猪的也可以,你爱吃肉,这样你就有吃不完的肉了。不得不说,从当前看这个选择是最优解,后面的那两个都是和学习有关的,要被排除掉,因为事实证明普信是不具备学习能力的。经过被生活的毒打之后,母亲应该是认识到人要有一技之长的重要性了,不管是自学也好,还是选择结婚对象也好,都建议有个手艺为好。普信的父亲呢,只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是个不是建议的建议,谁能说它好还是不好呢?如果父亲和普信母亲站到一条战线上,也许普信的命运也就如同母亲安排的那样走完一生吧。此时的普信似乎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她的命运应该不会比母亲强到哪去。这些年,她看到了母亲在亲戚面前越来越抬不起头,被别人斥责也好、被别人呼来唤去也好,母亲都只能默默忍受,因为母亲知道,万一得罪了这些亲戚,他们就再也不会帮助自己了,这是普信母亲不敢想象的可怕后果。她也看到了母亲为了生计辛苦劳作,和父亲经常因为家庭琐事生气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一地鸡毛。母亲曾经的那点姿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愁眉苦脸的表情和粗壮发福的身材。普信顾不得失恋的苦楚了,也不想当古惑仔了。她要解决的是眼前的迫在眉睫的前途问题。普信做了一个父母没有想到的决定:那就是直接上自费高中!对她来说,这是一个不艰难的选择。首先,第一条路是普信不愿意走的路,她既不想去理发,也不想端盘子,既不想去嫁个手艺人,更不想嫁个杀猪的,她甚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低看他,给她选择了这样的出路。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将来应该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过着前呼后拥的生活(这应该也是受了影视作品的影响,主角光环),所以她还有梦想,要做更大的事情,第一条路直接被排除了。第三条路呢,看似稳妥,实则风险大。因为据传言,自费高中马上就要取消了,过了这个村不一定有这个店了,万一明年又没考上,自费高中又被取消了,那岂不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又回到了第一条路上?不得不说,普信同学是有一定分析能力的,起码在初三那年就超出了自己的父母。但是以别人的认知来看,这又是一个难以理解且不切实际的选择。初中都不及格的人直接上高中?高中就那么好上吗?纯粹是胡闹!但是普信的父母不是一般的父母,只要普信决定了,他们就支持。就这样在七大姑八大姨的质疑声中,普信上了高中。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事情并不总是按照人们的预想推进,其中总会出现各种变局,这个变局就是普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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