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夜、火焰、死人(1 / 1)

我的话就那么说出后,似乎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锋芒,那样林立刺耳地扎入,然后像盛开了一样地绽放。

“你……你,你要一统?”

柏水熙的声音飘荡着出来,而后循序引导出另外三人的话语。伊藤忠似乎惊讶了,然后凝视了我的眼睛,他的脑海里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说话,他想啊想,倘若这里有流水涌动与他的思维应和一下,也许可以更好地使他想到答案。但,最终他还是想错了,他说了很错误的一句话,他激怒了我。这是我对于他这个猥琐者最后好感的击破。他坦率直言道:自古就没有你这种做法!

他说的愤慨,我听的扎耳。

他看着我之后,我看见他往前走了。风,没错,每次都是风在作怪。它煽动气氛,改变行为,激化矛盾。

风吹着他走向我,然后我看见他的手臂后面的一点闪着银光的东西,这个猥琐的男人竟然成为了第一个上前反抗的人,我看见他手上那点银色的光亮渐渐伸长,像变化着一样清烈和浓重之后一下窜出来,几乎击打在我的身上了。他的武器是一根带有六枚钢针的小器具,模样像农耕的犁,但小巧不笨拙,看起来精干灵活,我看到他的手腕转了一个圈,似乎积蓄了力量向我而来,那一下吹的风是凛冽的带有寒冷气息的风,一下似乎附着在了我的胳膊上,就在伊藤忠将要扎下的那个地方,我感到一下毛骨悚然,似乎有什么发自内心的领悟般袭来,我一下有种欲望,想要往右的欲望支配了我,我闪躲了。没错,他的武器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浑然躲开了。我看到他手里的银光向下向下地落,渐渐染上火的红光,那一下似乎触动了他。他继而转身袭向我,他闪动着明亮的眼睛,他的脸渐渐狭长微笑,似乎都融汇在了那点点的银光里,我似乎看到了他的龇牙咧嘴和尖嘴猴腮,他就那么往我这飞扑,瞬间的扑来让我几乎一下迷茫了,我不善武功,但我忽然像再次领悟了什么一样地灵敏起来,我开始向前,向他靠近,然后我听见他的呼吸和喊声:死!声音隐没了,继而却强烈的熔铸在他的心里。我微微听到了风被穿透所发出的呼啦声响,灵动无比的气流开始扩散,它们拥向我,似乎推着我离开那么一个奇妙的中心,我闪开了,他的武器落空了,凌空停滞的瞬间里我似乎听到人嘴里某种液体的旋转,然后团成一个不知为何的物体,似乎涌动着无法言表的蕴含,他的嘴里吐出一口痰。

我似乎感到了威压,然后我喊:杀了他!杀!

我声音并不凄厉,极有力量,我看到了我声音的扩展,传入几乎在座所有人的耳朵,空灵感随着风声再起,像寻找着什么一样的感觉开始出现,我开始寻找一个目标,一个死亡场面的目标。我在期待,有人将某个什么东西插入伊藤忠的身体,我在寻找着他的死亡,那么明显的血液流淌出来,沾染和流光。明显的腥臭气息弥漫后像酒精一样麻痹人的神经,我开始思索,谁会成为这样的人。

我的一声令下是万千众人的一拥而上。他们绕开了我,绕开了那面面相觑的另外三位族长。契合耶此刻似乎不愤怒了,他看着我,然后看看众人。我在一瞥眼中看到了他的后退,但汇聚的人流太多了,他无法离开,他只能拥挤着往后,但他的身躯是高大的,他难以离开了,他只能跟随着另外两个人,那个我喜爱的姑娘和那个沉默的男人。契合耶开始看我,我伫立着,我正在寻找那个可以杀死敌人的人。

我找到了,拥挤的人群里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他的手里握的长矛和火把,他和其他人一样又不同,他的矛一下扎进了伊藤忠的身体,然后一下的扎进让伊藤忠流出鲜血,他手上的武器刺向这个人,但他的手一下触及到了火焰,明亮的跳跃着显出光亮和力量的火焰,燃烧着他的肌肤和皮毛,他开始疼痛和灼热,但身上被扎进的长矛被那个人拔出了,拔出了的伤口不断喷血,血液像水一样往外泻,他感到疼痛一下转移了,都转到了那个身体被戳中的部位上,血液的流动似乎带着精气,他感到他的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了,他似乎泻了气的气球一样委屈起来,他似乎要弯腰了,但又是长矛过来,这次没有火焰,长矛尽数扎到了他的身体上。一瞬间触碰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些东西,好多的痛苦记忆开始弥散苏生。他在记忆里寻找着这个场景,十六年前,他的父亲也这样身死,他记得那是靠近河岸的地方,青杉部落和柏木部落的战争,他看到柏木部落的人冲击过来,无数锋利的武器直面相他们,露出自己的锋芒。他感到战栗和威胁不断靠近,他看到他的四周只有两个人,他的哥哥和父亲,他不知如何应对,而正在他思索的片刻,他看到哥哥一下转过身,抱起他跳入布聂罗魈河之中,河水激流勇进,他们逆流而上,他们在水中感受着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微微如细针的水流钻进他们的皮肤四周,他们似乎酥麻了。他们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但他们仍然坚定地往前,他们要回到部族,他们要游很长的路途。在游动中他看到了父亲,他的身体被长矛贯穿跳起,他看到他的肠子扬起来,血液横飞他的屎和他的血混杂着喷溅,然后他的眼睛渐渐开始松散,他的身体因为血液的流干开始松散起来,然后他的五官零碎了,他的骨头断裂了,他的身体成为碎块零散着,那样的飘在空中落下,被踩踏成细碎的肉泥,他的眼睛早就禁闭并落下,从他的身体脱离。他似乎听见了一句喊话:伊藤邢中的腿,我发了!他看着父亲的死去,凄惨且荒诞。

伊藤忠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溃散,像病毒扩展一样凌乱起来的肢体摇摇晃晃。他的目光黯淡了,像涂成了黑色一样。这时仍有长矛扎入,他们扎的很坚定他们把敌人扎进了一个房屋的墙壁,就那么狠狠地扎进了木头里,血液流淌着像飞泻,这男人的服装都被鲜血染红了,似乎鲜血是灼热的,他的服装随着裂开,他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感受却坚挺,他的身体是高大的,但他的腿却显得无比矮小,他的脚扭曲着,弯出另一个角度,他的脚趾断裂了,以没有了模样,他的双腿间已满是鲜血,完全无法看透其他的地方,他的胸膛被长矛贯穿,能够被洞察的只有内部的组成,再也看不清其身体的完备,他的肌肤成为碎块了。我想。我看着他的头,血和茫然,他的眼里没有了生命,他的头颅摇晃着挂着,像没有了连贯,没有了支撑,他的脖子却仍然干净,除了血,没有其他的污染。

我看着他对我死亡,我一下感到他的脖子被轻视了,他的脖子应当同样被插上长矛的,那样才是合理正常的。

于是,我从周遭的人群中拿来一把长矛。

光亮的带着锋芒的长矛总像针一样。

风和月光火光汇聚在矛尖,那细长尖利的部分似乎闪着丝丝的凌冽。

我看准了,那个头颅下部坚硬的脖颈。我呼吸了一下,我刺了过去。“唰”的一声,我刺进去了,就那么轻松扎进去了。他的血流光了,他的身体是脆弱的,他的身体脆弱,我一扎就进去了。长矛扎着他的脖颈,我似乎看到他微微动了一下,但又陡然地颓废了一般死亡。这时我看到他的头颅高高抬起,他低不下去了,他脸上的眼睛凸出来,眼球是浑圆的,他的嘴翻动着,涌现出鲜血染红色气色,他的脸上是赤色的艳红,比火焰的光亮还要浓重。他的模样让人想起戏剧中红脸关公的装扮,仿佛威严且具有生机。他的脸上的肌肉绷紧着,但似乎又要即刻落下来一样颤抖,他的身体现在像标本般拓印在木制房屋的墙壁上,黑夜、火焰、死人。

这样的场景又让我想起过去,在那个浓重的黑夜,我们居家到了铜州,那个打铁的铁匠杀人逃命之时的场景。那是无限黑暗冷寂的黑夜,铁匠的妻子和他的丈夫争吵,铁匠本来今日不在家,但他回来了。他看到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睡着,干净的床榻上满是腥膻,人体尿液的味道弥漫,他无限愤慨。他的铁锤摇晃着似乎将要打击下来,他的妻子开始怒骂他的懦弱和作为男性的可耻无知,无法给她这个美丽女人所希望的人生体验,她的话触及对于人生现状的不满和铁匠人格的侮辱,就在那个争吵的夜晚,所有人听见了这个愤怒女人对于自己错事的掩饰。我记得火焰应该是熊熊燃烧的,像那个妻子第一次偷尝禁果时的兴奋一般。我看到黑暗的影子里,一个男人抡起铁锤,两下后悄无声息。我看到一声哭嚎,然后寂静了下来。我无心去睡,我凝视着。我看见铁匠离开了,然后他的屋子满是火焰。

黑夜、火焰、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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