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平仄（2 / 2）

随着曲调的悠扬，我抬起了目光，我看到了四个人的眼睛。伊藤忠的眼睛里显出了慌张和愤怒，但他隐藏了起来，他没有展示出他的愤恨无比，他像是装饰起来的物体一样隐秘。而契合耶则是满目的愤怒，他甚至直接将自己的愤怒表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感，他的眉头皱起来，他的双眼洞察出明亮的气色，却似乎内在的火焰被点燃了，他狂躁无比，似乎即将大大地跺脚，大大地怒吼，他似乎即将张开嘴上前咬我，我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着。于贺佳木则仍然傲慢，他似乎笃定了我的懦弱和可笑，我不过是摆出架子来向他们昭示内心本质的懦弱，他的气势浑厚着，像徘徊大气的吼叫一般凝固凝固又激将陡然释放，他就像尘埃一样，平静的没有感情，似乎时刻都坚持着一个理念，他一定正确，他只为沉淀于地面，他始终没有看我。柏水熙则一下似乎怯了场，她的目光四处飘荡，浑然没有一个坚定强大的领导者的模样，她的行为让我觉得有些好笑，但显出独有的单纯和稚嫩，她不像另外三个人将自己的感情表现的分明，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各色的亮光，彼此交换着构建出一个绮丽的内心世界。她一下一下的痴迷和转化让我感到一种心颤，那是一种对我的勾引，此刻我注视着她的相貌，我才发觉出这是一个确确不错的女人，如果得以装饰，必会惊艳无比。她的身材不高，但有力量，她的相貌不秀，但还有气质，她的眼睛是一个汇聚精气的地方，即使那里有些狭小，但仍然看得出强而有力的勾引，像跳出来一样即将抓住你。

我凝视了这四人，风也随着我的凝视加强了自己的气势，风的声音开始呼啸，哗啦哗啦的树叶响声像浓重的雾霭散开了一样得浩大。整个的树林是寂静的，只有这里，桦树部落的寨子里明亮的火光，像星星汇聚于此一样。

我听见了声音。那是契合耶的吼叫，他是那么愤怒，他自然会第一个喊出声音来，他是那么愤怒地恨着我，如果是一个勇士，一个无畏的勇士他会直接上前，但他被这阵势也是吓到了，我想他本来想上前，但他惧怕那忽然不知何处的利刃就让他见了弥，那是令人可怕的事件。

他喊着：杂种！汉族的杂种！你……想杀我们？

他的吼叫随着风的挺起而产生，风像高昂起来，一下地尖利了，穿透了无数的叶片，往这火焰的汇聚地里袭来，但风的强度始终有限，他无法吹灭所有的火把，他只吹灭了十把左右但火光弱了，即使弱了却也依旧骇人，这大多数林族人甚至没有见过火，哪怕一把火照亮，也可以让他们终身难忘。风的狂躁伴随着我的语言平缓，这风似乎懂了人间的风情，做出妩媚的动作似乎吸引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但它所暧昧的东西。我不禁想笑一笑。但我没有笑出来，我知道即使面对将死之人，笑也是不礼貌的。

我端详着他的面孔。契合耶的面孔一下子显出不同的形状，五彩斑斓的五官长在那张方形的微微摇晃着火光的面孔，微亮的火光照出他脸上的毛孔，飘扬地风似乎搞情趣般的吹向他，吹动他他的肌肉，造就他在这愤怒的场合里不得不闭上自己的眼睛以防止风沙对他眼睛的伤害，他马上又睁开眼睛看我，我看着如炬的目光，这种坚定是这个傲慢者和愚蠢者唯一的优点，他凭借坚持做到了傲慢。

我开口了。

“你们？难道族长就不会死吗。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永生的东西。”

是呀，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永生的东西生命本来就遵循着起起落落的平仄原则，它们的生生死死看起来惊天动地，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小小时刻，所有人从微观上了解的方圆永远反映不了广大世界的宏观变化，任何事物必须依靠死亡超脱自己的狭隘和偏见。无人例外，或者，万物都不例外。

我听见风的平缓，在我的耳畔打了一个旋儿，似乎远去了，但它没有离开，它环绕着那四个人，随着风的流转有人再次开口。于贺佳木开口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平淡的索然无味的一句话，他只说：你如何让我们死？

他的问题在这样的场合似乎是多余的。这么多的人，每人一口唾沫也可以淹死他们，何况火焰和武器呢，他似乎显得格外愚蠢。甚至这样的问题引起了风的一些不满，他站在那一块的时候一下子一股大风袭击了他，吹得他无法站立，他挺直的身体一下摇晃了，无法站立了，像风中弯下的狗尾巴草，就那么平静的摇晃出一种缓慢抒情的节奏，一下两下的摇晃让人想起一些简单的音符，随着风的吹动似乎谱唱着。

我看到争相开口，声音伴着风声吹动。

柏水熙开口道：宋族长，有什么想法何不开诚布公，我们都是一家人呀。何况，汉族人来势汹汹，我想先稳定内部，联合抗敌，也许才是良策，宋族长这么想消除异己，这很难不让我们不联想到宋族长和你的伙伴汉人的身份……我想这理，我说的不差吧。

我看到她的眼睛渐渐不在混浊，随着风的吹奏和火的映射，我看到她的坚定和思索，似乎弥漫她身体周遭的，是她的理性和见解。

而那伊藤忠则微笑着看向我，然后带着令人恶心的腔调似乎故作高深的道：宋族长，我想族长的手段应该有的是，但这伤及同类的事，还是少做为妙，毕竟，寡不敌众呀。

我看着他们的嘴脸，我却高声一笑。风声渐渐浓厚，风穿过了一棵棵树木远去了，他不在向着这火焰聚集的地方靠拢，他往更高的地方远去，然后似乎拥抱了什么一样直直向上。我想，这风一定是怀抱着自己亲爱的爱慕者，随着他一起往更高淼，更浩瀚的高空里去了，我听见强而有力的呼啸声，像猛烈的吼叫一样，就在高处，这风似乎旋转着，跟随着我的大笑而释放着自己的节奏和腔调，他似乎高喊出自己的名字般，然后继而随着我的大笑而大笑，他的笑声似乎在空寂中回环往复，牵连出一系列的狂躁和呐喊，然后随着他的笑声的传递，这整个空寂似乎被打破了，风声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鼎盛的状态。空灵寂静的声响悄然远去，只留下豪迈和狂躁的喧哗。风的声音随之远去，似乎有携带了我的笑声，导致我的笑声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大，只是断断续续，似乎一下牵着一下往出拔一般的凄厉，就像火焰燃烧的跳跃一样的疯狂的笑声。

接着笑声所出现的是我的声音，那干净浑厚的声音，像诘问，又像警告。

“谁说，我需要团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