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陷阵者须心无仇恨（2 / 2）

我开始说话，汉语，像连贯的枪，我丝毫也没有停滞。

“马哈木要杀我们，我们反抗他。古来有之。杀我者就是邀我入擂，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今日，我们相争的是各自的姓名，不过他输了而已。这是他的问题，而非我的残暴。何况，我们各尽其能，未有丝毫逾矩。他是族长，所以他便不能死了？是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宋鸢沅做人做事一个道理，善待我的人我必善待，一旦有邪念要杀我的，无论与否我都要他死。族长，他有幸做了第一个。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进寨子，大家敌视我。我是汉族人，我不是你们的族人。但民族就是隔阂吗？即使你们正在战争，但我们呢？我们并无伤害之意，自我来到寨子，自我见到林族人，我就不止一次重复过，我们来此并非仇恨，是和睦。我们从不希望战争，战争让我们无法回到故乡，无法见到亲人。我们来此为的是求一个庇护，得一个家乡。我们带来了火，我们给了你们火，我们遵守了诺言，你们呢？你们说过让我们生存，如何呢？你们试图……杀了我们！我们有错吗？我们唯一的错，可能就是信任了你们，以为，能活在一个爱戴的民族。

“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你们的族长！他把仇恨，那对汉族人的仇恨强加到我们身上，这是他的错！”这句话我喊的声嘶力竭。

然后我继续高喊：“自此之后，林族再无族长。我……宋鸢沅，请任各位族人……我，可否，担任林族之长？

沉默，火焰孤独的燃烧。

“我将带领林族，对抗敌人，我会放下一切仇恨，担任责任，爱戴族人，爱戴民族。我们，将用灵魂和血液，为林族博取未来，我们将做的比过去，乃至从古至今的所有人都好。

“我们将放下仇恨，武装自己，加紧脚步，展开反击。我们将领导大家，责任和牺牲都是我们在前，我们将共同反抗和胜利。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仰望被火焰映射的光亮的天空。

“陷阵者须……心无仇恨！若有反抗者，死！”

我的话掷地有声，有林族人试图穿过火焰，灼热伤透他们的皮肤，高才胜用长矛扎死了那个试图离开的人。他的血液在火力蒸发然后他的身体助燃了那一块的火焰，显出明亮的光泽。

……沉默，无人说话。

迪培思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满是血红充满了仇恨。似乎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过去。

一个汉族人试图征服一个种族……

汉族人的伙伴是一个林族的姑娘……

那是一个古老的情景，颐和耶站在那里，白色的雪花覆盖了她的脊背，她倒在那里，几乎哭出了血液。她的声音嘶哑下来，然后断裂，似乎凝固成冰晶落在地面上。

那声音似乎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一个满是血液的男人独自行走在颐和耶之前，脚印里都是血液，红色的血液成为雪花的一个点。美丽却似乎无比凄惨。

迪培思看着这情景，他的养父站在他的身旁。他的养父老了，这是他第一次察觉到父亲老了。父亲的身体落在雪里，似乎消散了。他显得单薄和微弱，似乎风就可以把他吹散了。

养父看着他，向他讲述了那个故事：当他利用火逃离，跑进河里，河水穿透他的身体，像刀子割痛着他。他努力游，河水灌入身体，他几乎快累死了。他被汉族人追上了，因为身体上的疲惫，他被抓住了。汉族人拿刀子在他的腿上割除裂缝，流出血，却仍然叫他捕猎。他无比痛苦，在早上，他走近狼群。他的到来引得狼群狂欢，他们啃食他，他的绳子被啃断了，他的身体遭到重创，他的脊背被狼咬住，他的身体涌出血，他见到了狼王。一个高大的雄伟的狼王。他一下子哭了起来泪水流过他的面孔，他的脸上是鲜血。他看到了手边的石头，那么幸运的一块石头，扁平，尖利。他拿起来刺去，他从山崖上调下，又是……河水。灌入他的伤口，一接触河水他就开始惧怕，游动着，吐着水泡，他必须向下游，他惧怕抛头露面。他在河里游，缓缓的，到了岸，呼吸断断续续，他的眼睛无法睁开。此刻太阳高挂，阳光蒸发着他身体上的水珠他努力睁开眼看，那是太阳照在他的眼睛上他转头，有着桦树。他笑了，因为有桦树的地方，就是林族的领土。他，最终活了下来，再没出去过领地。他，开始惧怕，在种族里不断地恐惧，他最终暗暗发誓，要杀尽所有的汉族人！

迪培思突然无法撑住了似的，开始吼叫，他高喊：汉族人！坏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看见了仇恨，誓要杀死一个人的仇恨，我便在一瞬间知道了，我们，将成为永远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