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事之中(1 / 2)

这是一个故事,来自我曾在军营服役的听说。

讲故事的人是个臃肿肥大的男人,黑色的胡茬闪烁着淡淡的幽光,在满是黑暗的夜光的照耀下为他的故事营造良好的氛围。我们这些听故事的人开始期盼,从那个嘴里说不出大道理的俗人嘴里能吐出些什么奇人趣事。事实最终证明,真正动人的来自底层,只有臃肿的人可以看出真相和美感,富华万千会遮住人的眼睛,让人迷乱的同时去胡作非为。当我再次用这条真理审视我的人生,发现它也是同样适用。一个骄傲者总会死在骄傲里。

故事在轻笑里展开,微微的风——似乎在我的记忆里每时每刻都有微微的风,不张狂的风显得慢热和深沉,真正地像一个男人,温和地微笑和谈吐。

我还记得那肥胖男人的名字,高才胜,才高八斗胜之于人。他从一段民谣里开始讲述,民谣的歌词这样唱着:

神把种子撒下来,

撒下来之后发芽,

密匝匝的种子闪着金光,

油油亮亮,一个男人油油亮亮地走来。

紧接着,他似乎是讲故事的老手一般微笑着,煽动自己的胡茬之后露出浅浅的疑惑。他微微开口道:你们猜猜,这男人是谁?

“伏羲!画八卦,造神旗!”

“我想吧……还得是夸父,逐日的人才看起来油亮亮的。”

大家期待着答案。

高才胜囫囵了一下,只道了两个字:皇上……

听到这两个字,我却忽然感到战栗似的可怕,这两个字总和威亚及严苛相互错杂,几乎无法分辨。

天子,皇上,帝王,神。

我们无法用稀疏平常的口吻将这些字眼连贯地投入生活的交流中。它们似乎有魔力一样阻碍了我们的言谈,那种说不清的高大威严感,像横在路面上的沟壑。

而那臃肿的男人,高才胜却露着鄙夷的神色,仿佛解密似的道:想想,自古以来,什么好处不是皇上拿的。后宫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皇宫的雕饰一个比一个华贵。我那表叔曾有幸进过皇宫,那台阶面都是青砖,那房棱瓦都是琉璃,就那拉屎的地,都不大部分住户奢华。

我们感叹一番,却似乎无可奈何地沉静下来。因为这一切众所周知,皇宫的富丽堂皇是自古以来的,从古朝到雍朝,从雍朝到丰朝,从丰朝到李朝,从李朝到封狼四国,再到天下归一,由庆一统天下,划分州派,管理天下。如今已历五世,时年大约过百,凡是跟朝廷沾得上边的,无不富得流油。想苏州三世家,乃是本国大户,其中世家子弟几乎均都入住朝政,在官场谋求利益,搜刮百姓。人尽皆知却无可奈何。渐渐就将其视作现实,被迫接纳。而如今有人提起,众人所做的,又只有沉默。

高才胜感叹一番这当今世道,于是道了句:于苍生何!

对于苍生,又能怎样?

接着就开始步入正篇,讲述那个蓄谋已久的故事:在寒冷的且刮风的夜,一股凉意吹透了一户的门窗,酣睡的老汉坐了起来,要关门的时候,却遇见了三个匪,匪徒立马地绑了老汉,找老汉要钱,钱在哪?老汉穷的叮当响,钱是一分也没有。拿不出来钱,匪却恼了怒,这是第六户人家,还是一毛钱都没有,于是他们准备杀了老汉。正要动手,门外有刮风。闯进三个吏,老汉心里暗想,定是捉拿这伙贼寇来的,便就做声。官爷官爷,俺……只此五字那官吏便打断他,道钱在何处,拿出来,孝敬了你官老爷找女人。老汉心里一凉,知道了这官官匪匪一个屏气,就一横心道滚你妈的官老爷,老子家里钱在哪,烂了也不给。吏听了顿怒,正要挥刀砍了老汉,却不料那匪站了出来,道,官爷,这老汉说有钱,你把钱取了再杀也不急。老汉心里松了紧,知道爽了嘴差点丢了命。官吏反了刀砍了绑老汉的绳,刀就架在脖颈上,一动就划出伤口,涌出丝丝的血花。那血花映着官和匪发亮的眼,倒显得诡异的不可。老汉当然是没有一分钱的,早给征完了,领着六个人往炕上去,炕挨着纸窗,他就往纸窗靠,靠进了,就忽的一下往外拥,纸窗就裂了开,他就睡着纸窗水一样滑出去。灵敏的老汉落在地上,地上有碎石子,磕的他身体发疼,忽然心里泛起紧张感,一下子竟站不起来。吏猛地觉醒,像丢了贵重的东西一样吼叫。其间有了人怒骂:杂种!剁了你这杂种!匪一下像得了欢一样往外拥,一下子闯出门后就钻到黑处,往暗暗的林子里去。那官吏一下子拥到老汉的身旁,一个从窗里跳出去的,跳的不算轻盈,因为他很肥胖,另外两个吏像连在了一起,几乎迈着同样的步子往门口钻,矮小脆弱的门一下坏了,成了两块板往下一掉,砸出响来。老汉知道骨头坏了,却硬撑着起,起身,忍着疼走,走的那叫一个苦。几乎感受到裂开的骨头继续变碎,挤在了狭小的血管里,那条腿,右腿,一下肿起来,像火烧的热和疼,感到一股的粘稠的东西在腿里转着,往心眼里钻。老汉撑着出去,到了门口,一看,那全是狗,村里的狗都聚在门口,狗的法绿的眼睛盯着老汉,老汉的腿登时一软,倒了,头上沁出汗,闪着暗弱下去的混浊的眼睛。他看到吏提着刀来,一下往他的右腿上踢,他疼得龇牙咧嘴,嘶嘶吸着气,却看到刀子直直往那肚子里插,血就往出倒似的跑,一点点的跳起来在往下掉,掉的有节奏,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多。老汉感到狗也就循着血腥来了,像饥饿的灾民一样。

故事的漫长远比我所阐述的广大,全篇涉及了灵异和政治,包含了人性和阶级。不过不乏趣味和诱惑性。三个阶层所上演的奇幻故事像话剧一样灵动且富有内涵。使我对这个臃肿者的感官有了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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