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奔(2 / 2)

“咯酒,农道抵烦臊肆啦?”(老舅,你到底犯啥事儿了?)实在没憋住,还是为我即将被抛弃的物资提出了疑问,得亏我怕自己弄丢东西,身份证也塞在裤裆里了。

老舅刚想答话,服务员就端着一个锅子来了,没一会儿又端上来一个托盘,里头好几个白色的小碗,碗里装的约莫是调料。

眼看着老舅熟练的给自己调了碗酱,我也不愿意在外头露怯,何况那上菜的服务员长得还挺好看的。

硬着头皮装作一副老食客的样子,将每种调料都放了一点在碗里,学着老舅的样子拿起筷子搅巴了几圈,最后把筷子放进嘴里,砸巴砸巴,又辣又香,说不出啥味,就一个字:香!

红白相间的羊肉整整齐齐的排在盘子里,堆得高高的,足足放满了一桌子,老舅自然的夹起一片在锅里来回涮,嘴里还好心的给我科普:“内蒙的羊肉最是美味,这涮羊肉用的全是公羊,瘦多肥少,大补。”

我此时眼里只有那片的极薄的羊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嫌一片片的太慢,直接往里夹了好几片用筷子随便滑散,一熟就着急的往嘴里塞。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羊肉,后来全国各地跑,山珍海味的没少吃,可那么好吃的羊肉却是再也没有了。

六斤羊肉,我跟老舅谁都没说话,一顿猛吃,最后还差点抢起来。

俩人吃的肚皮捧着肚皮站起来,一算账,好家伙,足足9块5毛。

从裤裆里掏钱的时候,心疼的我手一抖拽下一根毛来,更疼了。

走出饭店,刺骨的寒风抽脸上,我才问他:“老舅,咱往哪儿走啊?”(下面对话都是方言,就不翻译成方言了。)

老舅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烟壳在手心抖落几下,只倒出来几粒残余的烟粒。

随手把烟壳揉成一团,扔在脚下又随意的一脚踢开:“先给老舅买两包香烟去。”

跟着老舅左弯右拐,每回一段时间,老舅就要装作无意的突然回头看,时刻注意身后的动静,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我们才来到乌海客运站。

这个点客运站肯定是关门了的,站在漆黑一片的客运站跟前,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大胡子被人骗了,这明明有客运站,还花那老多钞票包车。

第二个反应也很清晰:“老舅,这都关门了,晚上咱们住哪儿?”我心里寻思要不行旅店还交着房费呢,不行再去睡一觉,回点本。

老舅抿着唇,紧了紧领口,带着我往后头走,到了一个停满大巴车的院子,左手边是一栋三层的小楼。

“走,找个楼梯间窝一宿。”

我心里叫苦不迭,好好的花了钱的床不睡,跑这儿来睡楼梯间,这一宿还不得冻死呐?

不过我的抗议显然是无效的,老舅压根都不带搭理的,大步就往小楼走,我只得苦着脸跟上,心里不停地给他记小账,等回了家非得跟阿婆好好告几状,给他找个跟村里那彩梅似的的胖媳妇,一巴掌抡的他原地转三圈那种!

好在老舅没有彻底变成脑残,起码还知道冷热,找了个最顶楼的地儿,上下左右除了正前方,都有墙的地儿,勉强能挡挡风。

我还在纠结这地儿脏不脏会不会把我这大袄子给搞脏乎咯,老舅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抖着手拆起了香烟。

打火机啪的响起,小小的楼梯间里,烟雾弥漫。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被摇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地的烟屁股。

干搓脸的时候,顺带抠掉眼屎,扭头看向老舅,嚯,一晚上的功夫,老舅比昨天又沧桑了三分,望着那红通通的笑眼,我忍不住皱眉:“老舅,你干啥呢一晚上没睡呐?”

老舅此时嘴里还叼着根烟,不过没点上,甩了把那油腻腻的头发:“醒了就走吧,外头开始发车了。”

我搞不清楚他为啥一晚上不睡,是怕有人来偷我们身上的东西么?我这钞票都藏裤裆里,有人来摸我裤裆子我还能不醒么?老舅也太瞧不起我了。

当时的大巴车,白色的车身上是一道道红色的点缀,不像现在的大巴车又大又宽敞,车型反而有些圆润,每辆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都放着一张硬纸板,上头写着出发地-目的地。

这时候的人,坐车都喜欢赶早,每辆车前头都围了不少人,还有不少人都已经上车里头坐着了,老舅带着我一辆车一辆车的看,最终在乌海-兰州前面停下:“就这辆,走。”

他那一米八的大高个,一步顶我两步的,我连提出异议的机会都没有,老舅就跟小时候似的一把拎起我的后脖子提着往车里走。

“舅!舅!哎,哎,你干嘛呢我衣服,哎呀......”

“舅,你啥时候力气这么大了?瞅你给我这衣服造的,这还是去年过年阿婆给我买的新衣服呢。”

老舅不耐烦的随手扒拉两下我的衣领:“行了,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一件衣服还值得你嚷嚷,出息。”

我嘟囔了几下,瞥了他一眼,试探着问:“老舅,咱不回家么?去兰州干什么?吃兰州拉面么?”

我们就坐在中间位置,老舅靠着窗坐,我靠着过道,该说不说,这位置旁边还配了个安全锤,挺专业的。

老舅把半张脸隐在灰色的窗帘后面,视线一直对着外头不停的扫视。

我也跟着把脑袋凑过去搭在他肩上:“看啥呢舅儿。”

“没......”老舅话还没说完,突然滋溜的跟条鱼似的往位置下缩,我傻愣愣的看着他,下一秒,一只手伸上来,用力把我也拽了下去。

力气之大,我的脑门磕在前面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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